这个周六早上，于锋去上双学位的时候在校门口附近遇见邹远。才发现原来他也是上和于锋同个学校双学位的。不过人文课程比较少，所以修双学位或者是辅修第二专业的也多——他们那时候还没卡死加权非要跨学科修这种规定，学校光顾着先圈钱了。
于锋想起之前邹远也算帮了自己挺多，随口问了句车也空着，带你呗。
那次邹远起床晚了估摸着要迟到，他们那门课老师又特别严，迟到了就别进门了。于是邹远没拒绝，刚好一路上也能和于锋侃点什么，便上了那辆电驴。心里想着回头要请于锋吃饭。
下午双学位放学的时候于锋又碰着了邹远，想着巧了就干脆再带一次好了。这会地铁人潮汹涌，公车也堵得厉害。
邹远没傻到介意这种事情，但是大方表示这次请于锋吃饭——拿过国奖的，怎么说总归是个壕。邹远不在乎这点钱，于锋也没和他客气。两个人最后去了学校中间的CBD（注：校内菜市场附近的一排店面）吃了顿很不错的饭。
饭桌上顺带说起了保研的事情，毕竟大三下快结束了。邹远没啥野心，觉得能够保内就不错了。
看他一副自信不足的样子，于锋还安慰了挺多话，自己的经历、自己身边朋友最后关头狗屎运保上了的经历都一二三四地和他说了遍，然后邹远一脸崇拜地看着他，看得于锋都不太好意思。
但于锋终究有点好奇，没加权这些真的都是瞎扯，于是小心翼翼问了句，你加权现在排多少。
“唔……前两年第一，大三上学期第二。”
于锋吐血。
“……拿过国家奖学金没？”
“上一年拿过一次……还有大一的新生奖学金，大二大三的学习优秀奖学金。”邹远很认真地继续想。
算上还有两篇没准可以加分的期刊论文，六级还考了口语证书，基本不成问题。计算机二级过了四级也过了。于锋吸了口冷气，自己也就比他多了个软考的程序员证。学霸噢不校优秀本科学生标兵的“标配”已经攒齐了。
虽然同是学霸，但邹远这就是典型的扮猪吃老虎啊，刚才还装得像个小白兔一样。于锋后悔死自己刚才的那些鼓励，怕是要被邹远笑死了。之前还听闻唐昊和他们院的的分团副竞争着成绩担心保外名额搞不到的事情，这都忘记邹远的身份了。
邹远摆摆手，说文科的还是简单点，用点心就能高分，他自己运气又确实好得不得了。说着提起当时他大一高数拼死拼活都只考了个85，不知道于锋这种理工科学生是怎么把加权弄上90的。
于锋笑笑，他当年大一上的微积分是98。
邹远作为文科男自动认怂，很体现自知之明和谈话技巧地表示了对理科生们的敬畏。这倒是恭维得于锋很是舒心。
“话说你没想过保外么。”于锋问了句，他们理工科院校反倒很多是第一第二名都随遇而安，毕竟荣耀大学这些专业本身不错。但是中文系就比较显得拿不出手，这也是实情。
邹远笑起来，每年就两个出去的名额，拿到了还要那么折腾，自己能力自己知道，院里也有自己喜欢的老师。又补充了句，自己比较喜欢安稳，保不上就老老实实工作算了。考研这种事情他干不来。
半晌于锋又了问了句，念完研究生打算干什么。
邹远倒是很认真的因为这个问题想了想。然后说，走一步算一步吧，我也不知道呢。然后反过来问于锋。
于锋的理想倒是很清晰。
想做学术研究，尤其是计算语言学、中文信息处理这一块。
邹远有些惭愧。他是还真的没为自己的未来想过太多太远。他固然做事认真，但也都是一步一步怎么比较好就怎么走的。于是他饭的进度又快了些。
于锋倒是为他解围，说其实一步步慢慢摸索也挺好，毕竟人都走的不一样，你现在不也挺好。又问了句他以后的方向定了没。
邹远这个倒还算清楚，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但是具体一些他自己也不知道。原因之一是本校的语言学确实也挺好的。又补了句，不像你，规划得那么清楚。
邹远对这位其他专业过来的学长还是挺有好感的，对于这种有坚定理想的人很是佩服。
他自己专业和自己学院的男生多半都是调剂过来的，甚至当初第二第三志愿是本专业的女同学很多在大学几年后都表示了对自己专业选择的后悔不迭。他是少数第一专业就填了中文的学生，大学四年也一直没有后悔自己的选择并且乐在其中。当然比起唐昊来说，他总还是觉得自己终究差得远了些。
唐昊和他来自同一所高中，当年心心念着要读经济、会计，奈何回头就算有了转专业的资格荣耀大学的经院管院却明确挂出了不收文科生的招牌。因为院长亲自授课的中国现当代文学课，唐昊发现这个专业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不中用。在大学三年里唐昊读了相当数量的名家作品和相关学术论著，跟遍了本市所有高校现当代文学相关的讲座，兴趣堪比所谓脑残粉。
其实在邹远和唐昊的中文系生涯里，还有一件大事，就是有一位叫做张佳乐的老师。
他们大一的时候遇到了过来当救兵的张佳乐带现代汉语课，这位荣耀大学中文系自己培养的学术之星是大他们很多届的直系师兄，年纪轻轻却已取得很不错的学术成就，他调侃过荣耀大学脑残不愿意搞好中文系，但在课堂上却尽自己的最大能力让他们了解到了这语言学这门看似枯燥的学科的绚烂瑰丽和中国语言文学这个专业背后的博大精深，甚至于荣耀大学的中文班是只上一个学期八十课时的现代汉语课，但是张佳乐主动提出不算薪酬，只要能来一个人，他就会把其他大学中文系起码的一百二十个学时的剩下四十个学时补齐，最后实际上是加到了和少数顶尖大学中文系接近的一百六十个课时。
那个学期本来没有的现代汉语课唐昊和邹远每节课都不落地上完了，他们专业的大多数人也在，很多其他年级的学长学姐也来到了课堂，或是说着当时准备考语言学的研究生过来听课复习或是明确地说就是单纯喜欢张佳乐来捧个场。他们都亲切地叫这位年轻的副教授乐哥，女孩子还会叫他乐乐老师。张佳乐也和他们那届的男生熟到没事就去他们宿舍转一圈，分享他当年还是学生时的各种心得，装大爷指使自己的学生做吃的，啃饭的时候不忘敲敲学生们的脑袋提一句那啥功课还是要复习一下啊——虽然他本人上课很风趣，但他一直坚持着有些基础的东西需要扎实的记背。
那年校篮球赛改了政策，没说是学生篮球赛，于是张佳乐钻了个空子也加了进来，说是要带着小子们给人文的汉子争一口气，课余的时候带他们训练还兼任队长。张佳乐本人是一个出色的投手，那年人文赢了建规绝杀计算机杀入决赛。
大二的时候张佳乐继续带他们语言学概论和对比语言学——现代汉语课只是因为无人顶上所以任务交给了他，这两门才是他本该上的课。他自己当时特别忙，人都瘦了一圈，但是还抽出手来带他们做一些对他自己而言并不没有有多大意义的项目，甚至亲身示范实地调查。这届的学生给了他很多期望，他也尽力回报。
张佳乐曾经说过，或许在这所理工院校里人文学科显得很渺小，资源并不丰厚，但我们可以通过自己的力量，让中文系走向高处。
或许对他们来说张佳乐从来不是神只是一个二货老师兼学长，却是第一个让他们意识到学术可以是理想的人——虽然最后他们选的方向可能不是语言学。
邹远总没有勇气做太多关于未来的规划，但学术这条路对他来说，并不是畏途。这条路路途艰险，却闪闪发光。
而走在这条路上的人，是多么倔强勇敢。
于锋有一点好，身上并没有不少理工科学生对于人文素质的狂热追求劲，没有那种巴不得昭示自己爱好史哲读了很多书的自以为是。他应该只是把这个学科单纯当成一个学科，认可它的价值，不看高它也不看低它——不知道这和他选择的是计算语言学这种本身文科理科气质都沾边而且理科气质特别浓的方向有没有关系。
他身上有一种不知道怎样形容的锐气和进取心。人文院的人不少气质偏淡泊，要不就是对世道忧国忧民，当然更多人都是邹远眼里和自己一样的普通学生，为加权烦恼为前途迷茫还不知道将来做什么，很少有这种很特别的单纯明亮的气质。于锋本身在计算机也是勤于钻研的好学生，也曾在赫赫有名的蓝雨基地里有过那种拼搏的生涯，在学生会的锻炼也让他深谙处世之道，这些又让人觉得他很有底蕴。
或许理科的男生就是这样的吧。邹远想。能够认识这样一位前辈，真的是太棒了。
于锋在得知邹远没几周就结课后，很大方的表示以后可以载着邹远上课，反正自己上课的时候会顺路经过邹远上课的那个学部……其实这种上课下课基友成双的事情在荣耀大学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情，君不见无情坡坡上自行车电驴后座载的可不基本都是汉子么。
当然于锋这么做的前提是邹远得包伙食。
……邹远想了想，但是一下子也没想到怎么拒绝。饭钱无所谓，他挺乐意和于锋多交流的。双学位的课没两周就结课了，算算还好，不会太麻烦于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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