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产过程要比所有人想的都要久,大概是因为没有人想到,在海雕宝宝诞生后,已经有二十多年没有金雕诞生的百花……还会迎来新的金雕。
重种繁衍本来就相当困难,双胞胎的几率更是接近于奇迹。
万幸是孩子都非常健康,百花二当家除了劳累过度在生产后晕阙过去,也安然无恙。也该说他自己福大命大。
邹远后来有些郁闷又有些好笑地想起,这下锋哥大概不用担心生孩子的事情了。
但事情远没有报个喜报个平安那么简单,自于锋走后,邹远接管了百花的所有事务。此时于锋所在的斑类政局中心,已是一片混乱。
更令人担忧的是,那边又很快传来了于锋失联的消息。
作为百花而今的领导者,也是翼族的代表,邹远理当肩负起继续参与谈判的重任。速速打点好行装,交付好百花的相关事项,邹远就上路了。
以家主的身份独自出面,这并非是他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在于锋曾经到来之前,他也曾这么做过——不过那时的他,还是众人口中对担任家主没有丝毫觉悟的继承人。而如今一切已经大不相同了。
所有人都以为时局会和平结束,没有人会预料到,竟然会是在一片火光中落下帷幕。图谋不轨者在走投无路后放了一把火,偏偏被围困于废墟之中的,就是百花的翼族伉俪。有人庆幸偏偏是会飞行的翼族,而有人却想起,偏偏是一个已经有很多年未单独飞行过的残疾重种,和一个身负重伤、处于晕阙状态的重种。
邹远抱着已经魂现的于锋跑上天台,这里依然算不上高地,远望四处都不过是燃起熊熊烈焰的废墟罢了。而火势愈发汹涌,又伴着不知哪里来的大风,怕是不多时,他们两个也要被吞灭。
……因为生育的关系,魂元有所长大,但也远没有一只成年翼族重种该有的样子。
但是这个时候,已经是不得不飞的时候了。
他还要把他带回去。邹远想着。
……他想起年少时自己那次最终以休养了两个月才恢复元气的飞行。想起那个若是他当时再飞久一点说不定就此死掉的论断。
那么就再赌一把吧。
百花一族还要你来掌管兴衰。
我们的孩子还要等着你带大。
邹远魂现,然后驮起方才被他抱在怀中的那只巨型海雕。
在古代金雕一族的传说里,确有百鸟之尊,历经兽群之战后,驮着负伤的伴侣穿越过火海的传说。而后金雕受重伤濒死,死前又化为一枚卵重生。
身形十足小了一号的金雕背着海雕,顺着风的方向,从高台坠下。
尽管邹远不知道是否能够顺利借助风的力量,尽管刚开始不免踉踉跄跄,但终究是飞了起来……
邹远想起自己年少时目睹过的那一场空前盛大华丽的飞行礼,也是在如此耀眼的火光中,无惧焰火和烟花,如同追寻着内心的信仰一般执着地飞行。那样的高空是不是很美,邹远一直想问。
而属于他和于锋的那场飞行礼,因为他的拖累,也不过是依靠着对方差强人意地完成了。就连这次突如其来的意外,终于是他带着对方飞翔了,也说不定要因为他的原因,让他们两个葬身火海。
高温的灼伤,和疼痛不已的骨骼,都在提醒着他当下的困境——和他正在飞行的事实,因为那是只有在飞行时才有的、独有的,又熟悉无比的痛苦,所以愈是痛苦就愈想拥抱愈不想放弃。
他并非不钟爱飞行,身为翼族,飞行更像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憧憬与眷恋。可是对他而言的每次飞行,都说不定是此生的最后一次,是他不能够去肆意挥霍的上天对他仅有的恩赐。
他曾经想过在自己的飞行礼上如此肆意过,为了回报那个愿意为了他的小小开心独自在空中炫技给他看的爱人——那是身为翼族特有的表达爱意的方式啊,可是不可以,他还要把飞行的可能留给将来可能面对的家族的需要。
他和他说,我带着你上去就好了。不要受伤。眉目里是爽朗又认真的笑意,满满的自信,仿佛是在反过来开点他不要介意一样。
甚是在最后的坠落时,都还会冲出一段距离后猛回头衔起他,护着他安稳落地。
他也曾怀疑过那是否只是出于包办婚姻的礼节,但其间的诚意和用心,还是让他忍不住倾慕。
不介意他是猎隼,也要和他在一起。
不介意他不会飞行,也要和他在一起。
如果不是因为联姻的需要,不是因为出身在这样的家庭,大概也不会有这样的幸运,可他还是想要,力所能及地,为自己爱着的人做些什么。
……所以他又是多么开心,这次是因着为家族的重担而飞行,也还是为救自己的爱人。
也不知是在灼烧中摇摇晃晃地飞行了多久,终于顺利地攀上了风而得以飞行到高处。
于是所有人看到,有一只金色羽毛的大鸟,驮着一只黑羽白尾的海雕,从火海中冲出。灼伤的翅膀随着飞行的轨迹不时带起几屡烈焰,就好像是丰满起来的羽翼,尾部拖出长长的轨迹,如同灿烂华美的尾羽。周身的金羽在火光中熠熠生辉,仿佛是有意奔赴着危险与死亡一般,在那废墟中毫无畏惧地翱翔。
那绚烂又绝望的飞行,仿佛凤凰,涅槃重生。
八濒死
于锋醒来的时候,万万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
比起在火场中灼伤翅膀,更要命的是因为这次飞行……邹远几乎耗尽了自己所为的力气,原本就没有完全成年的魂现担负不起这样高强度的飞行。于锋并非不知道,可他没有想过邹远竟然就这样带着他飞跃了火海。
昔日只是出于一点算计之下的好意,竟是对方将近以死为报的回馈。
金雕幼雏和海雕幼雏感受到生育自己的金雕垂死挣扎,不住地哭泣起来。于锋魂现后将两只幼雏护在自己羽翼之下,方才终于安静下来。血脉很多时候是最有效的镇定方法。
他静静走到邹远身前。从发现他和邹远的时候,邹远就一直都是魂现的状态,翅膀和羽毛都被灼伤,整只蜷缩成一团,凄惨无比。他也恢复成海雕的样子,张开羽翼,将那尚是未成年年身形的金雕包裹在自己羽翼之下。
紧接着却是哀嚎起来,一声声呼唤凄厉无比。
记忆里却是邹远尚未在他面前显现魂现的时候,青年平凡却温和的那张脸,伪装成中间种的样子。即便是魂现也是那只丑到不行的猎隼——好像和现在也没有差到哪里去。
那好像无关于斑类彼此间血统的互相吸引,血统压制……那像是他那么多年来说看到的,由那些自称为人类的猿类所写的那种羁绊。那种羁绊,名为爱情。
骄傲的习惯于强者征服弱者的斑类似乎早已习惯于嘲笑,猿类眼中所谓的感情也不过是同样来自于外表的诱惑、本性里出于对性追求的冲动——和他们并无不同,却还要是自以为是地认为超脱,用最华丽的语言去美化。所以斑类才会有那么多复杂交错的关系——当然猿类又实际好到哪里去呢。
可他们本来就是斑类中的异数,作为翼族重种,对伴侣的忠诚和唯一性的遵守是他们刻在家训和骨子里的,也一直以如此自律为骄傲,就如同爱惜自己的羽毛一般。作为主宰天空的王者与地下跑着的斑类是决然不同的。
我们可以搏击长空,可以穿越峡谷和海浪。
我们可以一生只爱唯一的一个。
后记
转眼又是一年的春天,百花境内又因为季节的更迭而换了新了一批的花朵绽放。在这个四季温暖如春的地方,总是无所谓花开花落的,因为谁都知道花落之后,很快就会迎来新的花开,如此往复不息,恰是生命蓬勃的象征。
邹远坐在台阶上,看着两个都已差不多人形化完的小儿嬉笑打闹,忍不住笑起来。心里计算着还有多少时日,要教他们如何飞行了。
几年前的那场意外,他最终还是大难不死,意外对于魂元的伤害无法弥补,连带人形的时候,都还是一边跛足,花了许多时间休养还是如此。尽管灼伤的翅膀而后又长出了新的金羽,但是翼骨因为过重的飞行而折断——他自己也不知道,一生中该有多少次面对这种或许再也无法飞行的可能。
只是这一次的他,不再是一个人面对了。
想着想着,那个人就已经从回廊那一侧转出,走到他身边,又在他身旁坐下。
“小远,要不要我带着你飞上去给孩子看?”
end
飞卢小说网 b.faloo.com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优质火爆的连载小说尽在飞卢小说网!,
五一读书!充100赠500VIP点券! 立即抢充(活动时间:5月1日到5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