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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龙游记 第13章 我好才是真的好

小说:天龙游记  作者:斗酒话妄语  回目录  举报

张岱的喉结滚动,冷汗顺着太阳穴那道刀疤滑下,他盯着小希手里那两把出鞘的八斩刀,刀刃反射着日光刺痛着他的双眼。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他的声音嘶哑,像是被砂纸磨过,原本气势十足的他仅过了一晚便成了霜打的茄子,此时张岱心里最后悔的一件事便是来之前轻看了“凤仪山庄”。

唐浩轻轻坐回原位,指尖摩挲着杯沿,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张堂主,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他抬眸,眼神却冷得让张岱脊背发寒,“把你所知道的,你们漕帮与天龙教勾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张岱瞳孔骤然一缩,手指无意识地攥紧,却发现自己连握拳的力气都被封住了。

“否则——”唐浩轻轻放下茶杯,杯底碰在案几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我就把你,连同这些罪证,全部交给苏大人。”

他微微倾身,声音轻缓,却字字如刀:“你猜猜看,贵帮主知道此事后,是会弃卒保帅,让你自生自灭……”

“还是会为了你们天天挂在嘴边的一个义’字,为了你张岱,跟朝廷硬碰?”

张岱的呼吸一滞,他太清楚答案了。

那位雷帮主绝不会为了一个堂主,去赌整个帮派的存亡,更何况,天龙教的事,本就是现在漕帮最不愿见光的秘密。

张岱跪在青石地上,汗珠已经从他的额角渗出,唐浩坐在他对面,慢条斯理地斟茶,茶香氤氲,却压不住张岱心头那股油然而生的恐惧。

沉默了一阵,唐浩的目光对上了张岱,见对方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唐浩头一歪,侍立在身侧的小希便从衣袖里摸出一枚“凰羽令”。

“我有个提议,你且听听,”唐浩接过凰羽令拿在手里把玩着。

“杭州码头,从今往后归金风楼管。”唐浩吹了吹茶沫,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家常,“你点头,凤仪山庄助你坐上漕帮帮主之位。你不点头……”他抬眼,唇角微扬,“也无所谓。”

张岱喉结滚动,眼睛因为惊愕睁得老大。

——他在想什么?

雷战那张倨傲的脸浮现在眼前,那小子仗着是雷炳文的嫡子,在总舵横行霸道,连帮内老前辈都敢当众羞辱。

一想到这,张岱就恨得牙痒,可又不得不承认,若单凭自己,这辈子都别想扳倒雷战。

狄武呢?那老狐狸整日笑眯眯的,背地里却和天龙教的那个紧那罗勾勾搭搭,谁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

至于傅达,墙头草一个,风往哪吹他往哪倒,完全靠不住。

更何况,此二人也盯着雷炳文的位置,跟他俩合作根本是痴心妄想。

——若答应唐浩……

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坐在总舵那把虎皮交椅上,底下帮众俯首称臣,雷战跪在地上求饶。可这念头刚起,脊背就一阵发寒——雷炳文的手段他是知道的,年前苏州分舵主不过是贪了点银子,就被活活蒸死,若他张岱敢勾结外人夺权,只怕死得更惨。

——若不答应……

眼前三人会杀了他吗?未必。可凤仪山庄既然能如此轻松地绑了他,自然也能让他在漕帮身败名裂,杭州城里的事若是传回总舵,自己照样是个死。

“你们……真能保我坐上帮主之位?”张岱嗓音沙哑,试探着问。

唐浩笑了,将茶杯轻轻放回桌上。

“张堂主,你好像没明白。”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张岱,“事到如今,这是你唯一的活路。”

小希在一旁把玩着八斩刀,刀锋映着日光,在她脸上投下冷冽的影子。

“你答应,我们省点事。”她歪头一笑,“你不答应,我们换个听话的堂主扶持——比如傅达?”

张岱瞳孔骤缩,有个念头从脑中一闪而过,“不如先应承下来假意合作…”但随后马上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凭什么假意答应!?这事要是捅了出去无论真假,那姓雷的父子俩便等于拿住了自己的命门,那往后的日子他张岱注定不得善终。”

“我愿意与庄主合作!”张岱下定了决心,“唔,不错,没让我等太久,”唐浩依旧悠闲地坐着,只见他随手虚点了几下,张岱几处被制住的穴道瞬间解开,看到这神乎其技的手段,张岱瞬间觉得刚才自己答应对方的条件是个多么正确的选择。

午时的阳光透过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正要走出房门的张岱刚欲开口,忽听廊下传来“嗒”的一声轻响。

抬眼望去,一个身着靛青衫子的女子坐在阴影处,纤长的手指正拨弄着一把乌木算盘。她低垂着眼睫,算珠在她指尖起落间发出清脆的声响,整个人如同一道静默的影子。

“你那十二个弟兄,现在都在三号码头你们漕帮的那艘船上。”荆魁突然开口,铁扇“唰”地展开,“活扣捆的,回去自己解。”

唐浩端起茶盏,轻啜一口:“能不能让他们闭嘴,是你的事。”他抬眼,目光如刀,“若连自己的亲随都管不住...”

话未说完,廊下的算盘声戛然而止。

张岱喉结滚动,他望向窗外,三号码头的轮廓在阳光下清晰可见,那艘熟悉的乌篷船就泊在岸边,船头的青苔在浪花中若隐若现。

“申时前回去。”唐浩放下茶盏,瓷器与木案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该怎么说,你自己清楚,今夜亥时还在这里见,希望到时候张堂主…如约而至。”

张岱转身离开时,余光瞥见那青衣女子又拨动了一颗算珠,十二声脆响,不多不少。

等来人远去,西柳便抱着乌木算盘踏进内室,她今日着了件靛青织银的竖领褙子,衣襟处暗绣缠枝纹,发间一支素银扁簪随着步履轻晃,在阳光下划出冷冽的弧光。

“钉子是埋下了,”她指尖拨动着算珠,在算珠相击声里抬眸,“能不能楔进去,就看今晚那张岱能不能回来了。”

唐浩正临窗而坐,一袭月白直裰被清风掀起暗纹云雷纹的衣角,闻言搁下茶盏,釉色青灰的盏底在檀木案几上旋出半圈水痕:“苏大人那边...”

“唐大哥一会儿去府衙,就靠你的面子烦请苏大人陪我们演一出戏喽,”西柳截住话头,对着唐浩莞尔一笑。

“北郊十里亭,”西柳转向荆魁,“庄里的暗桩此时应该已经在那等着了,你带他们直奔江宁府。”

荆魁微微点头,镜片反光挡住了他眼底的锋芒,随后一个闪身便消失在了远处。

门槛处红影一闪,小希正蹲着系鹿皮靴的丝绦,绯色束腰襦裙上金线绣的蝴蝶随动作振翅欲飞。“我就先回庄里啦,还有账目没算完呢…”话音未落,檐下铜铃骤响,她人已如同一团火球般掠了出去。

西柳将算珠一一归位,抬眸看向恋人:“戌时,我与唐大哥再在此处相见,”她唇角微勾,“一起等那张岱。”

告别西柳之后,唐浩几个起落便从别院来到府衙附近,在街边小摊上随手买了几包桂花糖糕,大摇大摆地朝府衙正门走去。

“哟,是二爷来啦!”门子老远就瞧见他,连忙推开侧门,“大人刚歇下,在后堂呢。”在苏大人那唐浩的公开身份是苏明由老家在杭州城内做生意的远亲族弟,除了庞非之外其他人都只当唐浩是个出手大方待人友善的富家子弟。

唐浩笑着抛了块碎银子过去,顺手把一包糖糕塞给门子:“给弟兄们分分。”说罢熟门熟路地穿过回廊,径直往后堂走去。

后堂庭院里,庞非正抱着剑靠在廊柱上打盹,听见脚步声,他猛地睁眼,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待看清来人,年轻侍卫顿时松了口气:“先生,您可算来了。”

“怎么,你家大人又熬夜批公文了?”唐浩挑眉。

庞非无奈地点头:“连着三宿没合眼,方才好不容易歇下。”说着就要去通报。

“别吵他,”唐浩摆手,“我坐这儿等会儿。”

话音刚落,里屋就传来苏明由带着睡意的声音:“是贤弟来了吧?进来进来。”

唐浩掀帘进屋,只见苏明由正揉着太阳穴从榻上起身,这位知州大人年过四十,一袭素色常服,面容清瘦,眼下还带着倦色,却掩不住眉宇间的刚正之气。

“我说苏老兄,”唐浩把剩下的糖糕放在案上,“再这么熬下去,怕是要比我这个江湖人先见阎王喽。”

苏明由失笑,随手整了整衣冠:“少贫嘴,说吧,这次又惹了什么麻烦?”

“哪有什么麻烦,”唐浩笑着掸了掸衣袖,“是给苏大人您送功绩来了。”

他随手拎过茶壶,给苏明由斟了杯热茶:“前些日子府衙查封漕帮私盐的事,苏老兄可还满意?”

苏明由接过茶盏的手微微一顿:“果然是你们的手笔。”他摇头失笑,“我就说衙役们这次怎会如此顺遂,连人带货堵了个正着。”

“西柳那丫头布的局,”唐浩指尖轻叩案几,“老兄恕罪,若提前知会,反倒不似真的。”

苏明由啜了口茶,眼底倦色褪去几分:“说吧,要我怎么配合?”

门外的庞非闻言,很有默契地轻轻带上门,抱剑守在廊下。

唐浩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摊开后露出几锭假官银和一张江防图:“漕帮的人想用这个陷害苏老兄,”他手指点在图上一处明显错漏的水道标记上,“不过,那人昨晚就被我逮住了。”

苏明由眉头紧锁,指尖在假官银上摩挲:“好大的胆子...”

“现在我准备利用此人作为一颗钉子打进漕帮内部,明日若还有人送桂花糖糕来,”唐浩将证物重新包好,“便是这出戏开场的时候。”

窗外的竹影因清风拂过而晃动,庞非的身影在纱窗上投下警惕的剪影,苏明由的茶盏停在唇边,热气氤氲中,他与唐浩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戌时的更鼓刚敲过三响,凤仪山庄别院内的烛火便倏地一跳。西柳斜倚在青玉案边,指尖正摩挲着一卷薄如蝉翼的密报,靛青褙子的银线缠枝纹在烛光下泛着冷光。

“张岱申时进的漕帮分舵,”她将密报推向案对面的唐浩,“倒是把戏演足了。”

唐浩展开密报,月白直裰的袖口扫过案上檀木纹路,纸上蝇头小楷记录着申时三刻的细节:张岱如何召集分舵的兄弟,信誓旦旦宣称已得总舵支持,三日内必让杭州府解封漕帮码头——连他拍案时震翻茶盏的细节都记录在册。

“他那十二个亲随,”西柳的银簪随轻笑晃动,“今早还被捆在船底骂娘,下午倒是个个精神抖擞站在堂下。”她指尖在“杭州知州为我所用”八字上点了点,“连陈舵主都信了他的鬼话。”

窗外竹影忽然一颤,唐浩抬眼时,西柳已旋身挡在烛火前,靛青衣袂在粉墙上投下蝶翼般的影子:“亥时将至...”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三长两短的鹧鸪声。西柳唇角微扬,案上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

亥时的梆子声刚响,张岱的皂靴已踏碎凤仪别院石径上的露水,他下意识摸了摸怀中硬物——那是白日里杭州分舵主亲手交给他的分舵掌印,此刻竟烫得像块火炭。

穿过月洞门时,他忽然想起十二个亲随在船舱里的誓言,那些跟他刀头舔血十年的汉子,听说要与凤仪山庄合作夺帮主大权时,眼中迸出的光比早年间当水匪时劫道还亮。“堂主指东,兄弟们绝不往西!”最莽撞的老六甚至砸了酒碗歃血立誓。

竹影扫过他的脸颊,恍惚间已看见自己执掌漕帮总舵的模样,运河三十六闸的孝敬、各码头三成的抽水……若能借凤仪之力拿下,岂不比现在当个分舵堂主强百倍?

一只飞虫掠过张岱的脖颈,他挥手驱赶时指尖无意识擦过脖颈——昨夜那书生的铁扇就停在此处三寸,日间他原本还担心自己会被过河拆桥,但转念一想若凤仪真要灭口,何必多此一举?他忽然嗤笑出声:漕帮号称八千子弟,可芸芸众生中连能接下那个使扇子的青年十招的人都没有,更遑论跟他们的家主梧凤先生过不去了。

回想起十二亲随白日里按计划在分舵演的那场戏,连最精明的陈舵主都没瞧出破绽,既有这等班底,他张岱何愁大事不成?

此刻的张岱觉得自己的头脑从未如此清醒过,他不在乎跟凤仪山庄是不是朋友,反正都是各取所需,不过,该纳投名状的规矩他还是懂的,“嘿嘿,狄武,你那批货看来是得不幸沉江了,至于埋在虎跑泉那的盒子嘛,我老张就借来用用了,为了谢谢你,将来你还是我手下的破浪堂堂主。”想到这,张岱的步子越来越轻快。

当张岱推开书房的雕花门时,他看见天下闻名的凤仪山庄庄主正在红泥小火炉前煮茶,那位白天见过的青衣女子正挽着煮茶人的手臂,亲密地依偎在他身旁,她靛青色的衣袖垂落在梧凤庄主月白色的衣袍上,发间的银簪在灯火下泛着柔和的光。

张岱突然定下心来——这赌局,他押定凤仪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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