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是吧,鲁铎象征的训练员——或者说,前训练员先生。”
这衣冠禽兽的老头子是谁?为什么认识我?是象征家的人?找我作甚?
“组里的产业”?是黑道那群魑魅魍魉?产业是指什么?风俗店?
就是这人模狗样的老家伙逼这姑娘卖身还钱?
黑道——风俗店——欠款——年轻赛马娘——父亲去世母亲重病——
这些要素放在一起实在是过于容易想象,我毫不犹豫地伸手把芦毛马娘拉到自己背后。
或许是我的眼神过于直白,人面兽心的老东西似乎看穿了我心中所想。
和服老人继续向前走了几步,脱离了路灯的背光布景,面容也逐渐清晰起来。与我预想的黑道脸不同,其实只是一张很普通的富有威严且饱经风霜的位高权重老年男性脸。
“看来,训练员先生对老夫多有误会。”
“您言重了”,我微微鞠躬,毕竟这是肉眼可见惹不起的角色:“只是没想到您会对在下这种小角色感兴趣,略感诧异罢了。”
“呵,鲁铎那孩子的训练员,象征家皇帝的近臣,但凡对中央赛马有几分兴趣和眼光的人,怎么可能不清楚你在其中的贡献。”
和服老人停下了脚步,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我——或者是被我拉到身后的芦毛马娘。
“谬赞了,请问老先生您是……”
“老夫北岛三郎,年轻时当过几年不出名的演歌歌手而已,今日得见如你这般青年才俊,可谓幸甚啊。”
懂了,北岛组的头目,这条风俗街的主人。所谓极道,虽然热衷于什么“极道”、“任侠”之类的硬派词汇,说到底也只是一群黑社会罢了。
“那么,北岛先生”,犹豫片刻,还是决定步入正题:“您刚刚自称是这孩子的债主,不知其间可有什么误会?”
芦毛从我背后探出了头,疑惑地看了看北岛三郎:“老爷爷,咱没见过你啊。”
顺手把芦毛的脑袋按回去,这姑娘,你怎么可能见过黑社会的头子呢。
“是千明十字小姐的女儿么?”
北岛三郎笑容不改:“如果是你的话,那么,令尊生前确实于四年前向鄙组借款一千三百万円整,虽然此前陆陆续续还了一部分,但目前我确实还是你的债主——大约六百四十万円左右,确实是不小的数目呢。”
自从北岛说出“千明十字”这个名字后,芦毛就揪着我后腰处的衣服颤抖了起来。北岛话音刚落,芦毛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
“……你骗人……明明,明明光是卖掉的房子就值八百多万的……不是都还了一千多万了么……怎么可能还有这么多……”
“这位小姐”,北岛三郎的声音毫无起伏:“虽然我个人对你的经历十分同情,但借款合同写的很明确,一年后若不能及时还款,利息的数额可不容小觑啊。”
这不完全是高利贷么?
“北岛先生,这似乎……”
“这位训练员先生”,北岛立刻打断了我:“借款合同、欠条、公证人一应俱全,我也是出于对锦野先生的信任才选择在无抵押的情况下借出如此巨额资金。即使我个人对锦野家这位小姑娘的遭遇表示同情,这也不意味着欠北岛组的钱是可以不必还的。”
“但是……”
我脱口而出——但是什么呢?以黑道的手腕,即使是虚假合同也不可能查出什么手脚,更何况这借款很可能是真的,毕竟锦野牧场的破产,也算是小有名气的事件了。
下意识摸了摸兜里的黑卡,如果——
“不,不必啦。”
“这位中央来的训练员先生,咱真的是十分感谢您。”
“咱会自己想办法的,请您先走吧。”
芦毛露出了一副难看的笑脸。
“咱能看出来你是个好人,请不要为咱费心啦。”
“咱会想办法把钱还上的,所以……”
我闭上了眼睛。
“……一直以来,我都希望能为所有的马娘带来幸福。所以我也在为这个目标而一直努力的奋斗着……”
这是她首次穿上那件宛如军礼服的战袍,踏上赛场前的话语。
“……我,鲁铎象征,为创造一个能让所有马娘感到幸福的世界而站在这里……”
这是她在实现八战八胜后在世人面前许下的誓言。
成为皇帝的臣子,向来被人讥讽为皇帝的恩宠。
但我自己向来认为,君择臣,臣亦择君。也许在旁人看来我只是个在皇帝身旁逗君上开心的伶人,但我清楚,为那道倩影鞠躬尽瘁,是因为我们有着相同的理想。
也许?
我重新睁开了眼睛。
“北岛先生。”
“请说,训练员先生。”
北岛三郎似乎对我的发言已经静候多时,颇有兴趣地回应。
“这孩子是赛马娘,您是否愿意让这孩子通过跑步的形式还清欠款呢?”
“我当然愿意”,北岛三郎对这条建议毫无意外之感:“事先我已经向这位小姐提出了这一条,只要她赢下一场条件赛,证明她拥有足够的潜力,以奖金还债亦无不可。”
“但她并没有拿出有足够说服力的结果。”
“这只是因为栗东特雷森没有发掘出她潜力的能力”,我略显急躁地打断了他:“我相信这孩子有足够的潜力赢下足够多的比赛。”
“进入中央只是起码的事,重赏、G1都有足够的可能。”
“即使是,三冠,也并非……”
我稍微动摇了起来,也许这孩子确实有冲击G1的实力,但我作为一个并无实绩的新人,真的能带着这孩子走下去么?
“实在不行的话,我可以……”
我摸出了那张黑卡。
几小时前,我还对这玩意痛深恶绝,没想到一转眼就要依赖它了。
“一般来说,芦毛是跑不快的。”
北岛三郎不紧不慢的说道。
“但作为鲁铎象征的训练员,做出这一判断,也算有些说服力。也许,这孩子确实有着不为人知的才能。”
“那么……”
快意涌上心头,我怀抱着期望。
“但这又如何呢?”
下一句话立刻为我的期望判了死刑。
“日本,每年都会有至少七千余新人赛马娘参与比赛。”
“其间从来不乏惊才绝艳之辈。”
“但是,能够拿下G1胜利的,都是谁家的孩子?”
“你所出身的象征家自不必说,可谓如日中天,颇有主掌日本赛马界的势头。”
“日本中央赛马的名门目白家,世世代代都包揽着多项G1赛事。”
“里见家虽然一直没有足够强力的选手,但也把持着赛场维护、学院股权、训练员培训等一系列大权。”
“才能?不过是基础中的基础。努力?根本就分文不值。”
“你凭什么认为,区区一个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出现的平民马娘,有挑战JRA诸多名门的资格?”
沉默。
刚刚还在瑟瑟发抖的芦毛马娘,现在也被北岛三郎的气势所迫,紧紧揪着我的衣服,丝毫不敢动弹。
“KeiParpadear。”
北岛三郎说出了一个从没听过的名字。
“听说过么?这位赛马娘?”
我摇了摇头。
“这孩子也是栗东的学生,新马战因病无法奔跑,只取得了十四着。”
“新马战失利后,她立刻被JRA除名,发配至金泽赛场参与地方赛事。”
“但在发配地方后的第一场比赛,也宣布因病缺席,从此不知所踪。”
“你认为,这孩子,一定没有才能么?”
我无言以对。
“不要幻想了。”
北岛三郎继续用他沉稳而缺乏变化的语调说着。
“竞速赛马——是豪门的舞会,不是乡下灰姑娘可以贸然出头的地方。”
“你曾是象征家的训练员,你的贡献有目共睹,离开象征家,自会有其他的名门向你抛出橄榄枝。”
“据我所知,里见家对你就很感兴趣——里见家对于‘第一个G1赛马娘’的追求已经到了魔怔的地步了,皇帝的前训练员,对他们有难以想象的吸引力。”
“所以,没有必要为这种小事浪费你的时间。”
没想到我其实还挺有吸引力的?
“蒙您青眼,真是受宠若惊。”
“但是,我拒绝。”
北岛三郎古井无波的脸露出了一点点诧异。
“哦?那么你的理由是?”
“当然,我不可能改变什么中央赛马、什么豪门——”
这些离我太遥远了。
“但是我可以改变一个即将步入深渊的孩子的命运。”
“也许理想难以实现,但这不代表我会放弃朝前迈出一步。”
北岛三郎眉头挑了挑,露出了一点笑意。
“还真是个温柔的年轻人。”
“不不,温柔这种词汇可不适合形容我啊。”
毕竟几个小时之前我才刚刚放倒了个同事,奇锐拳馆的学费没白交。
“我明白了,我可以给你三年时间,用于为筹钱提供时间,利息不会继续计算了。”
“感谢您的慷慨。”
“不,你感谢的太早了。”
北岛三郎笑了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我要补充一个条件,欠款只能用这孩子的比赛赏金偿还。”
这并不是什么过分的条件,虽然很奇怪。
“如果三年期满而欠款未能还清,那么,你要无条件答应北岛组一个要求。”
这算什么啊,我皱了皱眉。
不过也罢,反正也不会让我割了腰子帮忙还债,更何况——
“我同意了。”
“哦?丝毫不犹豫啊。”
“那是自然,”我直视着北岛三郎玩味的目光:“我绝对信任我看好的孩子。”
“很好,那么我先告辞了,期待着你的表现。”
北岛三郎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不需要签个合同么?”
“不需要。”
北岛三郎脚步未停。
“相信你也不会赖极道的账。”
北岛三郎的身影消失于黑暗之中,隐隐传开了些许笑声。
一直未出声的——大概是管家,鞠了个躬,也离开了。
那么……
“小姑娘,你的名字是?”
我低下头,发现芦毛阿巴一声就倒下了。
也许是贫寒多日,也许是夜间寒风,也许是大悲大喜——总之这孩子晕过去了。
我将套在她身上的外套打了个结,提了起来。
总之,得找个住的地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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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请上车吧。”
北岛三郎微微点了点头,坐进了车内。
“爷爷你回来了!”
充满元气的稚嫩女声扑了过来,用力搂住了北岛三郎的腰。
“痛痛痛,松手kita,爷爷的腰要断了!”
“小姐还是如此有活力呢。”
管家发动了汽车。
“谁让爷爷你丢下我自己走了嘛!”
搂住北岛三郎的身影坐直了起来,一双黑色的耳朵弹了起来,灵活地甩着右耳的和风方形耳饰,红色的瞳子露出了显而易见的不满。
“爷爷是有正事要办……”
“你和福爷说的时候我都听到啦!我的耳朵很好用的!反正只是去要债嘛。”
“小姐的听力一如既往的优秀。”
正在开车的管家赞道。
“呵呵,kita,这就是正事啊。北岛家信任他人,为救人一时之急借出的钱款,手续齐全,程序正确,宽了三年已经是我们的慈悲了,总没有借了钱不必还的美事。”
“是是是——”
黑发的幼年马娘漫不经心地摇晃着头顶一小撮翘起的头发。
看到她的表现,北岛三郎轻轻笑了起来:“不过,这一趟也许有着你会感兴趣的意外收获啊,kita。”
成功吸引到目标注意力后,北岛三郎清了清嗓子,道:“你未来的训练员,爷爷帮你物色好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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