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对吧？这可能是等不到的甚至是错误的答案？”
“所以才值得尊敬。”
“这不应该是……”他压低了声音，“傻吗？”
“你有手机吗？”
他指了指自己的口袋：“有。”
“手机这东西是一群人依靠科学设计出来的，但是科学本身的建立，就经过了很多的错误。你知道吗，曾经有人认为太阳是个圆盘，地球是个平面。也有人设想过几千种的世界构成的方式。但很可惜，只有主要的两种基础构成了自然科学，而后造出来了你手上那个神秘而充满科技感的砖头。”
“那这么说，就算没有那些错误的设想，也丝毫不影响科学出现啊？”
“确实如此。”我点点头，我也曾问过这个问题，一些冗余而不必要的个体，是否意味着应当被清除。
当时，引让我跑了十个千米，而后说：“没有人能够永远正确，永远强大。”
我后来，又以为只要有一个互助而稳定的群体，群体之外的一切都可以成为被屠戮的对象。我又去问引。
她沉默了，又让我跑了十个千米，而后语重心长的说：“洛目前的策略就是这样的。消灭掉外面对洛有威胁的群体和个体。但策略仅仅是策略，是对自然的屈从。你应当知道，被我们覆灭的文明也有过瑰丽的过往，毁灭只是因为不够强大罢了。洛如此选择，当碰到更强大的群体的时候，尽力抗争，也便无悔。我们不能预知以后是否会遇到这种情况，所以必须优先发展实力。但同样的，你不应认为此正当，这并不是真正的文明。”
“真正的文明？”这个人和我问出了当时相同的话。
老怀特都暂时停止了他的故事，我抱歉的向他示意，他缓慢而悠长的声音着：“你们又不是追随吾主之人，此处也不是吾主传道场地，不必为我而拘谨。想必吾主也更爱世人，即使世人不爱祂。”
我点了点头。
引的回答是，没有什么被牺牲的，才是文明，从内部的每个个体的利益，到整个群体的共同利益，也包括群体之外的弱小或强大的存在。她说，这也是她从书上看到的。
但，我又问，如果群体不从外获取利益，怎么保证永远强大？能轻易被毁灭的群体，不会是理想的。
“你可以寄希望于一个无所不能的存在，也可以将希望化作每一次的砥砺前行。”她说，“洛选择的是后一种。因为这种选择，希望握在自己手上。”
“啊，这个回答是什么意思？”那个青年撇了撇嘴，“这不还是没说群体怎么存续吗？”
“这是……我们的说话方式，反过来读，她的意思是……她不是一个无所不能的存在。”我笑着，这是洛的隐式表达。
其实这个问题，在洛早有很多的不同答案，其中一个就是想办法获取相对于需求几乎无尽的资源，比如洛极力控制维持很高的人均资源拥有量，同时尽可能将各种任务交给机器，破除代际继承，就是在试图贴近理想的社会。而根据能力分等进行任务执行与知识分享、大储物系统和扩张，就是对群体生存的妥协和保障。而复式教育和非评论性史料储存，则是保障群体的稳定性。
两手准备，从来都是保障。在我没有权限查阅的备案中，有更多的未实施的设想。
但是，这些我没有和他们说，这对他们来说，极具诱惑力又难以实现，种下无法实现的希望只会带来痛苦。
老怀特鼓起掌：“嘿，你这故事好有意思，也很有道理。不过要听听我的吗？”
我点点头，倒是旁边有人说：“讲一些新的吧，毕竟是快乐的日子。”
“好，那我就讲讲我的故事。”老怀特坐在破旧的凳子上，是少数的凳子之一，估计是受不了地上的寒湿。
他清了清嗓子：“我本来是多数派联盟国的，多数派——就是那个要拯救世界和人类的国家。”
“我一直以为你是本地人，你的说唱比我还顺！”一个绑着竹节辫的瘦削的黑人打断他，“你的母语甚至不是帝国语？”
“嘿嘿，那都是年轻时候的事了。”老怀特杵着个棍子支撑着下巴，“你一直不知道吧？我十三岁就来帝国了。我继续。多数派在我出生那时候，还是很有力量的，联盟在我那时候，还是世界上最有力量的国家之一。我出生之前，我们发射了人类第一颗人造卫星，那可是人类第一颗！我们的火箭能把人送出地球。我们的一切必需品都是免费的，只是限量供应而已。我的小学同学曾经在城市中心埋下的时间胶囊留言，胶囊要埋五十年，现在算算也不差多少年头了。”
这段没听过，毕竟我的印象里，寒带出于资源的匮乏，几乎很难有社会性的架构，自然界的蚁群都会更小，狼都更倾向于单独行进，人应该也差不多，而集群性的缺失也意味着很难自然出现文明，因为如果结绳记事能满足需求，又有谁会去钻研文字？在文明发展中，一步慢步步慢。
“这我知道，帝国曾经因为多数派联盟，给我爸爸涨了不少工钱。”一个中年的男子坐着说。
“你爸爸是工人吗？”老怀特好奇的问。
“不是，是间谍。”他说，“我倒曾经是码头工人，但不给工会交钱很难涨工资，如果一切都只从经济角度考虑，没人愿意主动给自己增加成本。”
“对。”一个中年女人盘腿坐着说，“我是初阳国的，我们那里还需要排座次，几乎一切好处都要让尊贵和年长者先来。看不见希望，我就来到了帝国。”
“听起来，秦好一些，但底线也就是政府的基本工资，把原来应得工资的变成奖金，美其名曰激励奋进，因为人多岗少，只能任劳任怨，任打任骂，而且我们连工会都没有。后来我自学上岸，也是要排座次……”坐在她旁边一个中年男子叹气，“后来看看，帝国也就这么回事儿。”
“是不是咱们自己不行。”一个有一些斯文的带着眼镜的瘦个子男人说，“我是帝国本地人，我反省一下，我学习时候比同龄人轻松太多了，那些真正成功的人在我喝咖啡的时候就认真学习各种艺术。”
“算了吧，也就你这样，我从小，父母是农村的，我四岁死了爹，母亲一夜白头，我白天读书，每天回家做家务准备饭，割草晚上和母亲搓绳子，一根几米长的草绳才一分钱，一天我搓三个小时，能搓出来六块钱，我妈白天种地，晚上搓绳子，一年到头赚够粮食，连学费书本费得靠国家补助，那是我不努力？”
那个秦人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愤怒，但我能听出一种无力。
“我也是。”惠子也说，“我父母都是累死的。猝死。我父亲是金融投资者，他经手的投资在那个即使说得上是黄金年代的时间都算得上暴涨，他一天工作十六个小时，睡不到三个小时，持续了六年。我的母亲是网络工作者，在我父亲死后三个月就突发心脏病去世了。”她流着泪，“我自己，失去父母后在酒店当管理，从白天到黑夜，我几乎碰不到床。我要防备着不法的侵犯，还要替老员工端茶倒水，但是连经验他们都不肯传授。我不想像爸爸妈妈那样。我如果是因为不努力的话，那世界上就没人可以称得上努力了。”
人均资源少看起来更容易出现极端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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