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就着晨雾洗脸，天气渐渐转凉了，冰冷的水让一夜未眠的林子衿更加亢奋。
被窝里的钱多宝睡得正香，估计这会儿让她起床准备上班比死还难受吧。
对着一个喝高了的醉鬼，林子衿愣是一晚上不怎么敢闭眼，生怕睡着了醉鬼呕吐出事，把自己困过头后，这会儿全无困意，现在全凭信念在行动，不知道哪一秒可能会猝死。?
在厨房里——
“林……林子衿，你怎么在这里？”钱多宝扶着头似有余醉地走进厨房，瞪大双眼看着林子衿，就像看着一个贼人。但凡她叫别人全名又加上浮夸的表演的时候，就是在表示她有被吓到。
林子衿把身上的围裙一脱，看都不看一眼钱多宝。
“洗漱，吃饭！”
……
“哦……”
……
两个人认识这么久，第一次坐在一张桌子上吃早餐，尝到的还是林子衿以前林家和做宝宝辅食的手艺。
“我昨晚真的说了那么多不该说的？”钱多宝已经接受了林子衿的厨艺，但似乎还不能接受自己昨晚酒后吐的那些真言。
“该说不该说的都说了。”
“连我和他的事也……”
“说了！不过你说你并不喜欢他，已经是偏离了八卦的本质，所以这个事说了等于没说。”
“我真的是这么说的吗？说……我并不喜欢他？”
“骗你干嘛？”
钱多宝点点头，似有若无地想着什么，忽然像想通了一件便秘八百年的事一样，紧锁的眉头一下舒展开，继而把剩下的两口粥送进了肚子。
林子衿看着她把粥喝才说：“现在你该告诉我，为什么你要挑昨晚跟我说这些事了。”
“啊？这……除了我的身份的事，其他喝多了才说的。”
“你喝多了那么多次，不省人事的就只有这一次，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
“好吧，瞒不了你……其实……也不算什么，我爸要我和一位世伯的儿子结婚……”
“这叫不算什么？商业联姻么……所以你才决定和过去的感情告别？”
难怪要请她吃饭，就是为了自己能放心地喝得烂醉如泥，宣泄完后还有人能把她安全拖回家。
“不算商业联姻，也算门当户对吧……他家是书香门第，家世清明。”
“冒昧问一下，你爸怎么想的？”
“不知道，不想知道，反正我没得选……”
林子衿看着钱多宝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本想安慰几句，却想不到什么合适的言辞。文成公主嫁给松赞干布的时候，历史也只是用寥寥数语讲述责任，而非情感。独生女儿要怎么做才能继承衣钵振兴家族大概就是钱多宝的爸爸最看重的事。
这个早晨两个人走路去公司，一路闲聊，不可思议的资本力量！
她本以为以钱多宝这种不缺钱体质，至少前晚喝得烂醉，翌日早上应该不会去公司了，谁想得到她竟然起得那么早。这个女孩一下子又不像那么娇生惯养的公主了。
到了公司，站在自己座位前，感觉缺了点什么……大概是缺了那坐十三个车站的颠簸感，让上班变得有些……“太完美”，连社畜的奴隶感都冲淡了些。
……
午休的时候林子衿进入疯狂补眠的状态，睡得太沉了，醒过来时距离上班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但意识仍然“颓废”，这会儿头悬梁，锥刺股也没用了。
“林林，站起来”
林子衿迷迷糊糊听到钱多宝的声音，拿出十二分力气才勉强支撑起自己疲惫的身子，脚往地上用力一蹬蹦了起来，好吧，也许站一下可以清醒点。
钱多宝说珊姐已经在她面前来去几回，但她都趴着没反应，这件事估计会载入史册，当作摸鱼的经典案例警示新人。
“我好像听到你说……萌萌，站起来？”人困得六亲不认的时候，总是胡言乱语。
“这……是哪部老电影的台词吧？”
“……”
“林，你说今天廖怎么没来呢？”钱多宝八一只手搭在林子衿肩膀上。叫人也叫得只剩下一个姓氏，仿佛多说一个字都能把她累倒。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关注他？”
“今天开始关注，我想跟他借点东西。”
“借什么？”
“他在这里几年的时间，一笔一划写的一本工作手册。我看到过几回，但是没问他借来看看，现在想来，怎么当一个合格的助理，我还有很多要学的。”
“宝，我发现……早点被逼婚才是对你的救赎，你爸爸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你什么意思？”钱多宝翻了个白眼。
“昨晚喝成那样，今天你还会来上班已经让我刮目相看了，早上你一声不吭地干了比过去几个月都多的活，这会儿你竟然要向优秀标杆廖助理学习了。”
“唉……我总不能真的混吃等死吧。廖这个人我是不怎么喜欢，但是他的工作能力真的没得说，哎，你说……”钱多宝叽里呱啦地说着。
……
林子衿就这么平静而面无表情地站着听钱多宝说她对于工作多么热爱的话，忽然一个身影闯入了她的视线中，让她无法再像见到他之前那样波澜不惊地与人谈话。钱多宝的滔滔不绝已经处于自动消音状态……
“是他?”林子衿的心“咯噔”一下，再也不能平静。
这张面孔，在距离林子衿0.01千米的时候，就在林子衿的脑袋里进行了反复比对和确认。在他进入申总办公室的时候，她99%地确定这个人就是那个晚上，在山上跑进她车里的人。由于当时车内光线昏暗且全程又处于戒备状态，很多事情也说不准，所以她给自己留了1%猜错的机会。
而她现在能百分之百确认的是，这个人没认出她来。
他的眼神扫视了一周，却在连一秒也没在她脸上停留。
“哎哎，快别发呆了！”钱多宝狠狠地把林子衿摇醒，好像是发什么了什么天崩地裂的事一样。
“你看到了吗？”林子衿反问。
但两个人莫名地同频了，钱多宝也望着申总办公室已经关上的门，“看到了，那简直不可能，那不是扈先生么？来我们这儿？”。
“小声点，到你座位去，给我科普一下扈先生”保险起见，钱多宝的座位比林子衿的座位离申总办公室更远些。
“得，走！”
……
此处省略一万字！五十六种语调、七十二种表情外加八十一次痴笑，汇成一句话：他是牛人。
林子衿忽然开始头疼了，遇到越厉害或越变态的人物，她的头就越痛，后来她给这种症状起了一个名字，叫做S01456头痛综合症，不用吃药不用打针，五年时间可以痊愈。
钱多宝停下来，打开保温杯用嘴在杯沿抿了抿，马不停蹄地又说道：“我说了这么多，不跟我共情就算了，露出这种便秘已久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你添油加醋的段子太多了，我全程站着听完脚还不断已经是奇迹了，你还不准我把痛苦写在脸上啊？”
“笑死，我都忘了你站半天了。快，你坐你坐”钱多宝装模做样地站起来让座。
“我得回去干活了。”林子衿转过头去，却差点撞上了过来寻人的蔡湾湾。“湾湾，你怎么过来了？”
照理说，她现在不是应该在申总办公室里招待那位大客户么？
“找你。”
“我？”林子衿指着自己。
“有位重要的客户临时改变了航班，我现在得去机场接她，那里面……”蔡湾湾指了指申总办公室：“你们多关注一下。”
钱多宝听到“你们”的“们”字，便激动第问道：“你们，是指？”
毕竟这确实不是她的工作范围。
“就林林和你啊，小廖今天没有来，只能靠你们啦，放心，应该没有什么事，这位客人比较讲究，喜欢喝绿茶，我已经泡上了。等下如果有什么其他的吩咐，你们两个谁方便就进去走一遭。”
“要不我替你去接人吧，你留下来坐镇。”钱多宝说道。
“机场那位眼刁嘴刁，很犀利，我怕你们两个应付不来，这边这位反而是位十足的绅士，好应付。”
“那……你去吧。”两个人面面相觑。
所谓的牛人和偶像，近在眼前，但怎么说到要近距离接触却一个比一个怂？大概谁也不想在这种场合出洋相吧……这会儿才真正体会到能和一切大人物都处得相当愉快的蔡湾湾是多么优秀。如果小廖在，他也一样能应付得当，众所周知小廖那讨人厌的性格只针对内部……海外的客户但凡和小廖接触过，没有一个赞不绝口的。
说起他，林子衿拿起手机给他发去一条信息：
【廖助理，未见您来，可安好？】毕竟同一个办公室，人就这么几个，再瞎也不能说出没发现他没来的话，在没有请假又没来办公室的情况下还是慰问一下吧，不然怎么打入敌人内部……？
本以为这种客套的问候会收到一个敷衍的回复或者干脆连回复也没有，林子衿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了。谁知道两分钟后，手机便传来这样一条信息：【看来你真的很闲，明天我会把你需要增加工作量这件事跟杨珊提一下】
一旁看到这条信息的钱多宝笑得差点把腰给闪了，林子衿觉得自己有必要做好情绪管理，表面淡定得像一朵白莲花。
本打算不回复，又觉得不回复岂不是让人家得逞了，他不就是爱看别人被他怼得一言不发的样子么。
【看到您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令人不舒服我就放心了，那说明您没什么事，祝您今天一切顺利，明天见！】
这话才发出去，珊姐的信息就过来，让林子衿猝不及防，激动差点把手机摔地上了。
珊姐发来依据简短的话【小蔡哪里去了？找不到人。你们几个谁进来一下，最好懂些茶道。】
林子衿和钱多宝面面相觑，钱多宝先打了退堂鼓：“我只会喝茶。”
“你别怂啊，那不是你偶像么？”
“快，分头行动，赶紧找救兵，集团这么多人，总不会没有一个能跟客人切磋一下茶艺吧。”
“来不及了，我上吧。”
“你能行？”
“半行吧，以前我妈接待一些艺术家朋友，都是我在一旁端茶倒水的，多少有点讲究。”
“你妈？艺术家朋友？”
“别啰嗦了，快把你珍藏的绿茶拿出来。”
“你……你怎么知道我有？”
“你这不才刚喝完？”林子衿指了指钱多宝的保温杯。
“这都被你发现了。”
“我有鼻子好吧。闻你这茶香，这至少得是82年的茶。”
“你开玩笑吧？”
“好吧，年份我不知道，猜得没错的话，这是‘蓝天玉叶’。你用保温杯泡着这种极品茶叶，这样糟蹋东西会得报应。”
“我的乖乖，你可是真是太聪明了。”
钱多宝从抽屉里掏出一小罐茶叶，不是原装的罐子，是她自己从家里撸了一些放在一个闲置的小罐子带来公司的，谁都不敢告诉，怕不够分。
但这种味道林子衿闻过，或说有大部分茶叶她是闻过的，除了那些市面上极少流通的。她妈妈的那些名士朋友，就喜欢带着引以为豪的茶叶来她家品茶，顺便讨论一些画艺的玄妙，而对其他事情总是漠不关心，高人的世界自有清茗，像啤酒那种俗物从来没上过她家的桌子。
“拿来吧，为你偶像做出点贡献”林子衿直接抢过来。
——
林子衿小心翼翼地敲响了申总办公室的门，得到允许后才走进去，她决定进来其实还是想近距离看清楚这个扈先生。
打过招呼后的她默默地将从钱多宝那里夺过来的茶叶拿出来献殷勤，公司的茶叶虽然也不错，但肯定没有这么高档。
“这是什么？”珊姐问道，但是没有阻止，因为在她心里，林子衿一直是个有分寸的人。
“珊姐，您等下就知道了。”
待茶香飘出来的时候，杨珊大概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蓝天玉叶？”
“扈先生果然是爱茶识茶之人”
“小林，你也懂茶？”申总饶有兴趣地问道。
“略懂一二，申总。蓝天玉叶号称信阳毛尖茶王，对于爱茶人士是个不错的选择！”
当然了，这里指的是有钱的爱茶人士，普通人买不起蓝田玉叶。
“你说说看这个茶王的冲泡有何讲究？”申总似乎来了兴趣。
“高级绿茶，特别是各种芽叶细嫩的名茶，不能用100℃沸滚开水冲泡。古人对泡茶水温十分讲究。借明代许次纾在《茶疏》中的话说：“水一入铫，便需急煮，候有松声，即去盖，以消息其老嫩。蟹眼之后，水有微涛，是为当时；大涛鼎沸，旋至无声，是为过时；过则汤老而香散，决不堪用。”，也就是泡茶烧水，要大火急沸，不要文火慢煮。以刚煮沸起泡为宜，用这样的水泡茶，茶汤香味皆佳。”
“这听起来有点讲究！”
……
扈先生只听，很少讲话，反而他的助理刘骏先生还配合地搭腔几句，林子衿趁着说话的档儿偷偷看了几眼坐在对面的男人，他的轮廓真让她着迷，但确实有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不像是她平白无故的犯花痴……也实在找不到什么证据来证明他就是当时那个人，除非他亲口承认。
林子衿以为牺牲了钱多宝的茶叶，不仅可以让自己更近地看看他，也可以趁机和这位扈先生说几句话，听听他的声音或者让他听听她的声音，结果扈先生没怎么开口就算了，她偷看了半天除了觉得他很帅也没看出什么来，茶喝完之后，当下毫无用武之地的她宣告战败，退出申总的办公室。
扈先生和他的助理离开的时候，林子衿正忙着没有发现，看来他是真的没认出她来，或者说他可能就不是山上那个人，谈何认出？
那天林子衿在车上扯他的衣服的时候，用力过猛不小心扯掉了一个胸针，这是后面她整理车子的时候发现的……虽然这种国际限量版的特西比西服系列特配的胸针，她真的很想拿去当点钱应急。但是若真的是遇到失主了，她也没有占着的理由，现在不是还没拿去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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