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有疑云，如握揉后的纸团般不能自圆，却还没有到罗生门的地步，没有人在撒谎，只是有人话没说全。
发现欢姐的时候，她正在保洁休息室里发呆。
此前，林子衿已经找过人事部的小刘，那个才帮她办理了转正手续的人，记忆力虽然一般，看到保洁的制服，还是能唤得出一声”小林“的，但是全名就不用指望她记得住了。
费了大劲才从小刘嘴里挖出了一些有用的信息，譬如张主管和人事部王主管的关系，那就是毫无关系，当然了，那是就现在而言。
王主管就是那天面试林子衿并且不屑之情溢于言表的那位，听小刘说是因为自己工作上的疏忽，那天在同一时间段约了两批面试人员，搞得自己手忙脚乱，所以当时一些无关紧要的岗位，就不再搞公司规定的“至少二面才能终局”的把戏了，王主管帮着面试了几个，直接决定要不要人，林子衿就是那几个无关紧要的人的其中一个。
传闻张主管是人事部某领导的小姨子，这个传闻不假，而这个人事部的领导就是指王主管。但由于王主管已经和张主管的姐姐离婚了，他俩现在已经没有裙带关系了。
林子衿觉得专程找人打听八卦恐怕会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虽然作为保洁员只要勤劳好使唤就可以了，其他印象不是那么重要，她还是找了个比较万能的切入方式，大概就是把她想问的事模糊化成：“我有个朋友……”
——
十五楼的茶水间里。
“小林，这个月你负责十五楼吗？”
那当然不是了，她就是专程来找小刘的。
“哦，芯姐闹肚子去了，群里收到同事的通知说这里地上有一滩水，我就上来了。”芯姐没空是确实，她来代班也是确实，当然了，换做平时，她对于自己负责区域以外的消息都是自动屏蔽的。
“原来如此。”小刘言语间已经给自己手上那个养生感满满的花茶壶倒满了水。
“小刘，你来得正好，我正想问问你，你们王主管在那里呢？”
“他啊，他这几天可忙了，我也经常见不到他人。不过今天见到了，他去小申总办公室老半天了，你找他什么事啊？”
“哦，我有个很重要的是要问他呢。”
“不知道你要问什么，但是如果是和你的薪资福利等人事相关你直接问我就可以，后勤组这一块就是我负责的。”
“那也是啊，我觉着你也是很专业的HR，问你可能会更好一点，王主管那个人啊，凶巴巴的，我怕他。”
这话逗得小刘笑了起来。她随即说：“王主管也不凶啦，但是你要是越过我去问他我这边负责事的话，他不仅会凶你，还是扣我绩效。”
“那还好我这些天都遇不到他”
“所以你要问什么呢？”
“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也想要到慧建这边当保洁，她心灵手巧的，比我可勤劳太多啦，不知道慧建这边还招人不招？”林子衿这位杜撰的朋友，接下来就要当一个敲山震虎的主角了。
“你也知道慧建的后勤组一直很稳定，你顶替的那个大姐是因为回老家带孙子才离职的，现在人员处于刚刚好的状态，不招啦。”
“我说也是，我可真是幸运哈！”
小刘很明显就不知道上面疯狂的举动，若要换掉整个后勤组的成员，负责后勤组的人事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可能是通知还没有正式下达到基层。
“还有别的问题吗？”
“还有一件事，纯属我个人疑问，不知道能不能问。”
“问呗，既然都开口了。”
“就是我那朋友现在是在某个公司当保洁，但是她是并非那个公司的员工，她是和中介公司签了合同的，她的工资发下来，中介都要拿一道，到手的钱远比我低哎，我就在想，从公司的角度来看，为什么不选择和那种劳务派遣公司签合同，却要组建自己的后勤组呢？这不是增加了成本吗？”
小刘听完又笑得乐呵：”小林，我真没想到你还能问出这种问题来啊，怎么，你不想和慧建直接签合同吗？“
“不是，我就随便问问。所以这不，我朋友就想来跳槽来慧建么。”
“其实吧，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你问问芯姐就知道了，以前她也是中介公司的。”
芯姐的故事她当然知道的，不然她也不会称之为最资深的保洁员了。只不过她说的那些故事都是围绕自己展开的，角度偏颇，有作用但不多。
“你跟我说说呗？我也费事去问芯姐了。”
小刘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人能拒绝摸鱼的快乐，故事从她嘴里娓娓道来。
“虽然不是秘密，但是你也不要告诉你那朋友。”
“当然。”
根据芯姐和小刘的描述，事情串起来就是这样的：
芯姐曾经是某中介公司派遣到慧建当保洁的，那时候赚得确实没有现在多，一方面那个时候市场比现在还低迷，另一方面还得“养活”中介公司，在她被派遣到慧建集团的之前，公司是和另一个中介公司签了为期五年的合同，第一年相安无事，在第二年的时候有位保洁大姐和派遣公司发生了纠纷，说是年终的时候慧建集团给中介公司一笔额外的补贴没有发给她们这批被派遣到慧建的人员，其实这是两个公司签署合同时约定的，每年都视情况给一笔劳务补贴，但是那位大姐不知道从什么渠道得知了此事，认为这笔补贴应有她们这群员工的一份，那是她们在慧建集团表现不错才有的奖励，中介公司不该独吞。
闹归闹，结果肯定是没结果。
大姐一时想不开，在慧建集团十八楼往下一跃，结束了自己的生命，直到现在也没人想明白，她为什么非要选择十八楼。
这件事让慧建的股价直接跌停，各种谣言四起，传得神乎其神的就是慧建压榨底层员工导致员工承受不住压力跳楼自杀，对慧建公关来说这起事件简直是噩梦般的存在，因为这发生在慧建总部大楼，不比其他地方。
紧接着就是芯姐所在的这个中介公司强势登场了，经过上一次的教训，慧建选择了比较大型的中介服务公司，并且只签了三年的合同，芯姐和其他几名保洁人员和两名保安就这样来到这里，第一年就是老规矩，相安无事，在第二年的时候那中介公司竟然顶不住市场压力跑路了，卷走了一众派遣员工当月的工资，受害者不仅仅是派遣到慧建的保洁和保安，旗下百号劳动工都深受其害。芯姐后来能被慧建直接聘用，那是因为她刚好生病了，没有参与其他派遣人员为了逼迫慧建发放工资而举行的罢工抗议，尽管这些小人物罢工掀不起什么浪花，为了让人家不把前两年保洁员跳楼的事再次搬出台面，慧建这次还是当了冤大头，多发了一次工资，将所有人遣散了。
不得不承认，后勤外包能节省成本和减少劳务纠纷，但是这波接二连三的出事，让慧建集团终于决定组建自己后勤组，至今有快三年时间，小刘刚好于三年前入职，对此事还是有点发言权的。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申总的私宅也是这两年才正式装修完的，她觉得派遣的员工没有归属感，可能不会太尽心，所以顺嘴一提，她有没有那个意思不知道，但是底下的人明显就听者有意了。
故事很简单，社会不单纯，复杂的还属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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