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里间机杼声不绝于耳，孙掌柜在前头引路，两个丫头跟在身后，时时注意周围的动静，沈婉竹却不担心，今日出门，姜恒便在身后跟着，若是真有事，这‘锦绣坊’只怕就开到头了。
“姑娘，这边请。”绕过里院，一座红亭映入眼帘，在四周林立的树木中，格外醒目。
远远望去，轻纱笼罩的亭中，似乎有一抹红衣倩影，朦朦胧胧看不清楚，让人越发想要靠近。
透过被风吹起的薄纱，亭中女子婀娜娉婷，慵懒的倚在亭边，秀发随意挽于脑后，扬起的缕缕青丝，不显凌乱，反而给她添加了些许妩媚。
沈婉竹吞咽口水，像是中了美人计，轻轻撩开眼前的薄纱，唯恐唐突佳人。那女子巧笑倩兮起身相迎，纤腰微步，缓缓的侧身行礼。
“奴家芸娘，方才俗事缠身未能相迎，怠慢了贵客，略备薄酒，还请姑娘见谅。”
沈婉竹定睛将人看清楚，不禁感叹，好美的女子。
略施粉黛的鹅蛋脸上，精致的五官分布恰到好处。如弯月的青眉下，一双桃花眼柔情似水，媚骨天成，只消一眼，便能勾魂摄魄，秀挺的鼻梁，使得人又略带些英气。粉唇轻合，嘴角还挂着若有似无的浅笑。
本来还生着气，可见芸娘这般周全，又是个这么好看的女子，说话声音如空谷幽兰，这么好听，顿时怒意全无。
“见谅，见谅……”
芸娘见她这般傻模样，抬袖掩面轻笑，“姑娘请坐。”
“芸娘不知姑娘喜好，若有不周之处，芸娘在此赔礼。”说着，便将杯中酒，一口而干。
“芸娘大气，我陪你喝。”清酒入喉，她还是喝不惯这些酒，忍着不适夸赞了一番。“好酒，好酒。”
芸娘轻笑，给她续上一杯。“还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我姓沈，闺名婉竹。”
沈婉竹？芸娘心中存疑，脸上不动声色。“沈姑娘，蕙质兰心，画的衣裳别出心裁，当真让人喜欢。”
“是吗…”沈婉竹喜形于色，“还以为芸娘会觉得我离经叛道，不成体统呢！”
“自然是真的！若衣裳只为遮身蔽体，那与野人有何分别。”
“哈哈！这话我爱听。我敬你一杯。”
落了酒杯，芸娘一边续酒，一边继续说着。“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这衣裳不仅要穿的漂亮，还得穿着让人高兴。”
沈婉竹听的连连点头，“没错，自己高兴了，比啥都强！”
几杯酒下肚，沈婉竹有些忘形，不知是高兴，还是憋得太久，难得这般自在，可以畅所欲言，借着这番景色毫无顾虑。
“这人的一生就这么短短几十年，掐头去尾，就这么二三十年年华，我自逍遥任逍遥，轻狂得意又何妨。”
能画出那般衣裳的女子，想来也是个与众不同的，这一番交谈，芸娘对传闻中的沈婉竹，有了重新认识。
“好一句，我自逍遥任逍遥，轻狂得意又何妨。为逍遥，为得意，芸娘敬你。”
“嘿嘿……没想到，芸娘也是个洒脱性子。”沈婉竹身形有些不稳，勾着肩，将人搂过身前。“芸娘，你……你真好看！”
“你也好看……”芸娘也有些醉意，巧笑嫣然，将人扶好。“小心些！”
“我没事儿……我还能喝……”沈婉竹不依，拎着酒壶就往亭边靠。
“芸娘～你说，我画的衣裳好看不～”
“好看！不仅好看，而且让人眼前一亮。”
“嘿嘿～我就知道芸娘是个懂我的……”沈婉竹东倒西歪趴在亭边，有些委屈，有些不甘。
芸娘坐在她身旁，轻轻抚着她略显单薄的脊背。“婉竹可是不高兴了？”
沈婉竹眼底藏着泪，抬头看了她一眼，苦笑了声，复又低声呢喃着，“你不明白……谁都不明白……”自顾自的抬头喝着，嘴角溢出苦酒，眼角滑落清泪。
黑夜长街上，路面湿滑，马车碌碌。沈婉竹不省人事的靠在莲儿怀里，丫头给她掖着披风。
马车摇摇晃晃，沈婉竹皱着眉，嘴里哼哼唧唧，莲儿不忍心冲着外头喊了声。“姜恒，你慢着些，王妃待会儿又得不舒服了！”
“要我说就该让王妃记着些，还真是大胆，什么人都敢见，什么酒都敢喝……”
姜恒虽口中嘀嘀咕咕埋怨了两句，可马车还是平缓了些。
‘锦绣坊’阁楼的窗户大开，萧君钰看着消失在月色朦胧下的马车，幽幽的开口问道。
“你觉得她如何？”
“心有天地，洒脱随性，是个与众不同的妙人儿。”
萧君钰侧过头看了眼，同样关注着窗外的芸娘，不禁会心一笑。
“你对她评价这般高。”
“一见如故。我喜欢她这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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