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怔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身旁的人好像在不断唤我，只是我耳旁嗡嗡的，什么都听不清。
良久，我嘶哑着嗓音，不敢置信地问：“你......在说什么？”
我紧紧盯着萧云，想要听到不一样的话语，只是我失望了。
萧云跪在我面前，伏下头去不敢抬起。
“小姐！是萧云无能，没能保护好世子，将军他为了救世子，被......被.....被阿古拉射中心脏，当场身亡，世子也身受重伤，没能撑过去......小姐，萧云自知无颜苟活，此次回京是为了带回将军和世子的消息，也是为了把世子的青霜剑交给您。”
萧云将青霜剑双手奉上，呜咽一声，“萧云求小姐赐死！”
剑鞘通身漆黑如墨，没有半点装饰，剑柄处雕着繁复的花纹，上头还有干涸的血迹，黑红刺目。
青霜出鞘，剑身青光闪耀，刃如秋霜，寒气逼人。
“唰”的一声我将青霜剑全部抽出，萧云闻言，直起身闭上眼，等候我的处决。
一阵寒光闪过，萧云身前的银铠斜斜裂成两半，他瞪大双眼，眸中还噙着泪。
我背过身去，咽下将要涌上喉头的腥甜，冷冷道：“你去找霍如，把你回京城的痕迹收拾干净，绝不能让我娘听到半点风声。”
“是！”
待萧云走远，我再也抑制不住，半跪在地，用青霜剑支撑着身体，血气一阵上涌，吐出的鲜血染红了身前的衣襟，落在地上，浸入尘土。
我挥退想要近身的东东，盯着青霜剑柄上的血迹，目眦欲裂。
阿古拉！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又是一口鲜血喷出，落在青霜剑上，剑柄新旧血迹交错，剑身的鲜血顺着滑落到泥土里，了无痕迹。
身为武将，战死沙场实在是太正常不过，父亲每年清明时只要身在京城，就一定会去陵园给他故去的战友们上柱香，密密麻麻的墓碑，多数是衣冠冢，连尸首都没有。
可是，不该是我的父兄！
父亲是大庆战神，三军统帅！坐镇后方指挥，又怎会和阿古拉对上！
兄长骁勇善战，武艺高强，即使带头冲锋，战场再如何变幻以他的能力也足以自保。
不该如此！不该如此！！不该如此！！！
阿古拉！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如今最重要的是让母亲安全生产，这个消息无论如何不能传出。
半晌，我起身走向屋内，随手一挥，剑气掠过，那石桌便裂开，倒在地上扬起阵阵尘土。
“你们，谁都不许说出去。”
“是。”
五个丫鬟齐齐跪在地上，将头埋得低低的，一动也不敢动。
我梳洗一番后，看了看铜镜中面色苍白的脸，将胭脂涂上。
外面天色已晚，稀疏几个星子挂着，母亲的房中亮堂堂的。
“娘亲，你在缝什么。”
母亲放下手中的针线，招呼我过去，我仔细看了看，是个小肚兜，上头缝着一个小老虎头，虎身还未绣出来，母亲正动着工，我恰巧就来了。
“你要是再晚点回来，我就要派人出去找你了。”
“我见那山霞寺下的集市热闹，就贪玩多待了一会儿。”我抱着母亲的胳膊不放，“娘亲我知错了，今日就罚我多吃两碗饭好不好！”
“你呀！”母亲轻轻刮了刮我的鼻尖，随后叫人传了晚膳。
我端着饭碗，思忖再三，试探地问道：“娘亲，能不能......不要让外祖母过来了。”
母亲用疑惑的眼神看向我，“为何出去一趟就变了注意？”
“我......我就是不想让外祖母过来了，她总会挑我的不好，一向看我不顺眼。”
母亲似乎想说些什么，嘴唇微微张合，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笑着。
“都依玉儿。”
对不起，娘亲，我须得隔绝你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晚膳后我当即派人去潘府知会一声，让潘老夫人不必来了，顺便给谢姝递了消息，让她暂时不要来找我了。
自那之后我寸步不离盯着母亲，我还借口母亲精力不足，将掌家权握在手中，不让她处理任何事情，母亲只以为我是担心她的身体，未曾多想，开开心心将掌家权交给我，安分养着胎。
母亲的女红极好，我幼时的肚兜也是她亲手绣的，现在还在我房中收着，针脚细密，花样精美。
如今这件也快要绣完，那肚兜上的小老虎活灵活现，栩栩如生，十分可爱，只是...
我歪头看了又看，突然出声问道：“娘亲，你是不是找大夫看过这胎的男女了。”
母亲正认真绣着老虎尾巴，听我这样问，手上的动作停住，面上有些尴尬。
“这......”
我突然有这样的疑问，无他缘由，这小老虎的神态实在太像一个胖胖的小男孩了！
我苦着脸，欲哭无泪，“是不是验出来男孩儿，你才瞒着我。”
许是被我猜中了，母亲只好坦白，她半个月前确实悄悄找大夫来看过，月份已大，应是准确的，只是我对青霜剑期待已久，她不想让我失望，遂瞒了下来，先让我高兴一段时间。
提及青霜剑，我心中一阵揪痛，却面色如常。
“娘亲早点告诉我也好嘛，我就不用白白期待这么久了。”
“你那碧玉簪要输给司珩咯。”
“叫狗剩！叫狗剩！”
母亲连忙拍了一下我的手心，“司珩回来你千万别在他面前说这个，他最讨厌这名字了。”
我吐了吐舌头，嬉笑道：“知道了！”
我抱着母亲的胳膊蹭了蹭，“娘亲，你再给我缝一件小衣好不好，我想穿你亲手缝的。”
“好~”母亲摸着我的脸，“等我把土土的肚兜缝完。”
当初母亲说过这孩子若是女孩儿就叫丫丫，男孩儿就叫土土，如今我既已知晓他是男孩儿，母亲索性就叫出土土这小字，也方便称呼。
“我要自己选花样！”
“都依玉儿。”
又是这句话，我心下一阵酸楚，为免母亲看出异常，我低下头看着母亲手中的小肚兜。
娘亲，你将来若是发现我骗了你，别生我气。
“那我想要.......鱼跃龙门图。”
“好。”母亲掩嘴笑道：“我们玉儿是有大志向的。”
“那当然！”我起身双手叉腰，洋洋得意道：“我以后会成为大庆第一个女将军，你就是女将军的娘亲！”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陈司珏小将军。”
土土的肚兜第二日就绣完了，接下来就是绣我的鱼跃龙门，这花样不简单，而且小衣比婴儿肚兜大许多，需要母亲费好些时日。
我是故意的，我想让母亲专心于一件事，这样就没有心思管其他事。
让我预料不到的是，凯旋的队伍五天后就会到达京城，派出去打探的人回我，那队伍前头的确未看到父亲兄长，甚至连父亲的几位副将都不在，只有宁朔将军完好。
我为了把消息捂死在将军府外，不敢过多深究，具体情况如何尚不得知，只知道若是他们进京，百姓的欢呼声定会惊动母亲，届时母亲看到队伍的前头父亲与兄长不在，一定会怀疑。
我把霍如和萧云叫到父亲的书房，霍如跟了父亲十余年，行事稳重，他来办这个事，我放心。
“你们这几日去找些炮仗来，再找个府里头母亲眼生的人，扮作江湖术士，称是我找过来给幺弟作法祈福的。”
“是。”二人恭敬领命。
“宁朔将军五日后，也就是四月二十一那天凯旋，若是我娘听到任何外头的动静，你们知道后果。”
他们离开后，我靠在椅背上，疲惫地叹了口气。
稍作调整，又精神抖擞地去找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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