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土屋的外表看着不咋地，但却内有乾坤。
朱明被张恬霄裹挟着步入屋内，里头的装饰算不得奢华，但极具部落少年的个性。
壁画涂鸦、傩舞面具、荒兽巨颅比比皆是，墙壁乃至装饰物中充斥着莽荒的狂野味道。
朱明带着好奇扫视一圈环境，将目光定格在一处，那里人头攒动，欢呼嘶喊不断。
门口处有人见张恬霄入内，立即靠了过来。
“张少，恭喜毕业啊，明日鉴才祭祀后，兄弟们一定给你准备好庆功宴，恭喜你夺得同届第一。”
此人嗓音浑厚，身高在一米九的样子，浑身肌肉如虬龙，一看就知道年龄超过朱明他们许多。
但是在面对张恬霄时，却一副谦卑溜须的模样。
张恬霄露出一副满意的神情。
“老杨会说话嗷，明天把武子他们几个也叫上，人多热闹点。”
“好嘞张少。”一声应下，老杨视线扫过朱明疑惑道：“张少这是？”
张恬霄一把搂过朱明的肩膀说道。
“新来的斗士，你去找个面具给他带上，尽快安排上场。”
老杨闻言一愣，又仔细打量了一番朱明，有些为难道。
“张少，你带来的这位貌似连练皮境都不是吧？这怎么给他安排对手？”
“就练皮境，一练到九练都行，尽快给他安排，人交给你了，别丢了嗷。”
吩咐一声，张恬霄松开朱明的肩膀迈步朝着人头攒动的地方走去。
罗达则坏笑的看了眼朱明，好似在看死人一般，随后迅速穿过朱明身边，跟着张恬霄朝着人群而去。
老杨依旧打量着朱明，似乎不理解张恬霄为何要送一个普通人过来武斗。
虽然吩咐了朱明的对手只能限制在刚刚步入修行门槛的练皮境，但哪怕是练皮一练，其气力也能堪比十六七的少年了。
若是练皮九练，其身体素质则可对标成年的凡夫武者。
老杨认为，朱明这个不过十三岁的孩童，若是遇上练皮九练，那可真是等于稚子对战壮汉，输赢显而易见。
“你小子这是惹到张少了？”老杨将心中猜测脱口发问。
朱明冷淡道。
“他欲欺我，我不让，算惹么？”
老杨闻言，看着朱明愣了愣，再次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少年。
以他对张恬霄的了解，张恬霄虽然平时嚣张一些，对谁都爱压伤一头，但也未见其主动欺辱过他人。
难不成是这少年无意中招惹了张恬霄而不自知？
瞧着朱明沉默寡言，看着是个老实孩子，老杨拍了拍朱明的肩膀说道。
“我待会儿给你安排个练皮三练的对手，这是场子里最弱的斗士了，你老实挨一顿，我再帮你在张少那里言语言语，你大概就能回去了。”
朱明对此不置可否，也未因老杨的好心而露出丝毫感动，他目光灼灼的看向人群处。
脑中再联想老杨与张恬霄之间的对话，已经猜出了这所谓灵霄阁具体是个什么样的地界。
“这是张恬霄开设的武斗场？”
“没错。”
老杨点点头，伸手拉了一把朱明，领着他边走边说道。
“你小子年纪不大，竟然还识得这种地方。”
朱明瞥了眼张恬霄，露出了些许意外道。
“没想到他修行上悟性一般，经商的头脑倒是不错。”
老杨看着对张恬霄颇为不屑的朱明，很无语的想到，你小子连练皮境都不是，怎么还评价起同届第一来了。
此时老杨只觉得，朱明被张恬霄针对，还真不是毫无缘由的，就凭这份“自大”，就足以挨上待会的那顿毒打。
“此处原本是张少大哥的生意，两年前被张少接手，张少聪慧，他提了几个经营的点子后，又凭借在初院的人脉拉了不少初院学子过来，结果场子愈发红火。”
大致解释了一番后，老杨将朱明领到一面挂满傩神面具的墙壁前说道。
“挑一副吧，这些面具中蕴含一种简易巫阵，可以激发你的战意。”
朱明闻言看向墙壁，视线扫过一个个怒目獠牙的傩神面具，最终选定了一个赤脸白牙，作愤怒壮的傩神面具。
老杨循着朱明的视线看向他的选择，随即面色微变道。
“亡者，你居然一眼选中了它？”
惊讶过后老杨便提议让朱明换一个选择，似乎这面具后头有着某种禁忌一般。
“为何？”朱明反问，不解老杨的做法。
老杨又看了眼赤色面具，一脸讳莫道。
“你小子那是不知道，这面墙上的每个傩舞面具都有自己的专属代号，选中的这个赤色面具原本代号王者，王霸天下的王，可你知道现在它是那个亡吗？”
老杨直视朱明的双眼，低沉着嗓音一字一顿道。
“死亡的亡！”
朱明没有被老杨这幅作态吓到，而面露好奇的追问道。
“难不成它有故事？”
“故事？”
老杨呵呵冷笑两声。
“那特么全是事故，我跟你说……”
老杨为朱明解释了赤色面具改名的原由，据他所说，但凡佩戴亡者面具上场的斗士无一例外都会以死斗收场。
这面具中仿若有着某种诅咒，每当佩戴者被调动起全身战意时，便会陷入疯魔状态，开始不计代价的攻伐对手。
以伤换伤，以命夺命，如此战斗方式，武斗的结局自然惨烈，往往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朱明听完后惊讶的看向赤色面具。
“也就是说这面具后头还背负着不少人命咯？那你们为何还将它挂在墙上，不怕人命出多了，没人敢来你们场子么？”
老杨呵呵一笑，一副你小子太嫩的表情。
“你小子不懂，武斗场的观众就好这口，怎么说，要换哪个面具？”
老杨指着面具墙问道，似乎觉得朱明在知道赤色面具的过去后，一定不会再选择它。
可令老杨没想到的是，朱明得知赤色面具背后的故事后，竟然依旧没有改变选择。
“你小子这是奔着找死去的吗？”杨天志声调拔高了几分，眼中有着惊色。
然而朱明却露出一脸不耐烦回道。
“你这婆婆妈妈的性格是怎么当上武斗场管事的？又无需你去拼命。”
紧接着朱明话锋一转，突然问道。
“对了，这亡者面具在你们这场子应该挺出名吧？”
“没错，我们这客流基本以老客为主，所以大多数都知晓这亡者面具的传奇。”老杨迷迷糊糊的回道。
朱明闻言浮现欣喜之色，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荷包递到还处于懵逼状态的老杨手里。
“既然是武斗场，那肯定会开设赌局对吧，到时候你帮我个忙，把这里头的蕴石全都压我赢。”
“啊？啊……啊？！”
回过神来的老杨一时间不知道如何组织语言，小半晌后才彻底清醒过来。
“你小子这是搁我这交代遗产呢？”
说完老杨掂把掂把手里的小荷包，无语道。
“你这遗产貌似也不多啊。”
朱明翻了个白眼回道。
“你懂个屁，小爷我这是准备赢上一把，以赤色面具在这个场子里的知名度，到时候下注的人肯定不少。”
“你猜我以凡体战三练，到时候赔率能不能达到一比五？”
老杨一愣，心说这小子竟然打的是这么个主意。
“你小子想以凡体打赢三练的对手？我可告诉你，这是武斗场，哪怕是三练的斗士也非外头那些空有身体素质的修者可比，你若不老实挨打，到时候真有可能被别人活活打死。”
朱明似乎没听见老杨这话一般，而是自信道。
“我若能踏上修途，莫说区区练皮三练，今日哪怕张恬霄这同届第一亲自下场，也不过我一合之敌。”
杨天志闻言彻底愣住了，仔细盯着朱明看，发现后者还真不是在与他玩笑。
更令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种姿态下的朱明有着某种破天的感染力，竟令他生不起丝毫嘲笑之意思。
片刻后，杨天志搭上朱明的肩膀说道。
“你小子有脾气，说实话，我看你小子有眼缘，若你今日没死，来我这归置归置怎么样？”
朱明挑了挑眉毛，对于杨天志的邀请颇为意外。
“你不怕惹了张恬霄，到时候丢了武斗场管事之职？”
“这你不必担忧，蛇有蛇路，鼠有鼠道，我杨天志能给你小子张这口，自然有揽下这活的门道。”杨天志拍着胸脯豪气道。
朱明此刻露出笑意，他对这个姓杨的管事有了些许好感。
“我没被打死死再说吧。”
“成，嘿嘿。”杨天志瞅着朱明笑。
随后杨天志为朱明取下赤色面具，将面具递到他的手里，又亲自将其领到了武斗准备区，告辞一声后，便帮他安排场次去了。
朱明看着手里头怒目獠牙的赤色面具，眼中仿佛有火在燃烧。
“修途修途，为何我就是迈步不上，这五年来我尝试古法，熬练自身，族中能接触到的各种基术都试了个遍，但……无一术可练我之体，筑我之基。”
“这究竟是为何……”
他仿佛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神色骤然黯淡下去，低声自语道。
“既然无缘修途，我便为这五年终上一曲绝唱吧，此后凡俗一生，顺天应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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