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者一途本就是在与天道夺气运，与它人争福缘。
天道茫茫，只泽人杰。
这是一句修行界的古语，其意指天道苍茫高悬难以揣测，若降下机缘，也只会福泽人杰。
圣无言原本想在最后这堂名为理想的课上鼓励这届莘莘学子，为他们的修途砌一块垫脚石。
哪怕天道不福泽，人亦要自强不息。
但朱明一番论点却将理想二字砸了个稀巴烂。
他的阐述中，哪怕学生天赋再高，技艺再深，但只要没有相应资本，终究画不出色彩斑斓的未来。
修行一途，筑基万般重要，武道之始在于肉身，肉身之始在于筑基。
但筑基又岂是那么简单的，若无天材地宝辅助，再好的体质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化作平庸。
更有一些奇异的体质，若无天才地宝的中和，外加配套的基术衍法激发，便会化作致命的威胁，令英才夭折。
所谓穷文富武，实际上多数修者的修途从一开始，其家世出身便已经能决定未来。
众学子渐渐品过味来，脸上表情各不相同，有人得意，有人落魄。
朱明这么一搅和，圣无言便无心继续讲授下去。
实际上修行界中并非没有寒门出身者登临顶峰，但太少太少，恰恰圣无言便是这条路上的失败者，所以此刻的他在结合现实后多有感触。
年少时他也曾凭借天赋狂傲不羁，认为家世不过外力，只要他自强不息终将登临绝颠，但结局却惨淡收场。
“同学们，先生我身体有些不适，这节课就先如此吧，望你们明天都有个好结果，天道酬勤，努力数年熬练羽翼，明日天空海阔，你们翱翔去吧。”
语落，这个外表邋遢的老人收起落寞，整了整衣衫，向着学子们微微鞠了个躬，随后转身向教室门口迈步。
“起立！”张恬霄一声大喝，调动全班学子的肌肉记忆。
“先生再见！”几十位学子齐声送别。
老人的身影在教室门前顿了顿，迈步消失于拐角。
一声再见，辞了一场数年师生情。
期间朱明身形未动，依旧坐在座位上，视线看向窗外，树梢微风，黄叶飘零。
“丰收季，亦是多别离。”
除却朱明这个异类外，少年们的散场总缺少平静，有人欢腾，有人哭泣。
在朱明默默收拾着东西的时候，仿佛与这些同龄人岔开了距离，然而一只手却将他拉回了现实。
“朱明，你说这咋就毕业了呢，咱们以后说不定都见不着了，唉~想想真是不舍得啊。”
张恬霄略带悲伤的语调，充斥着压制某种情绪的虚假。
朱明没有理会，只是扒拉掉置在他肩膀上的手掌，随后拿起一个有着不少补丁的布包起身准备离去。
“我特么让你小子走了吗？”
见朱明不理会自己，张恬霄立即原形毕露，二次伸手拉住了朱明。
肩膀被一股巨力箍住，朱明眉头微皱，转身看向张恬霄冷声道。
“放开！”
“朱明，怎么和我霄哥说话的？几天没揍你皮痒痒了是吧？”张恬霄还未说话，他边上的一个胖小子倒是先言语上了。
此人名叫罗达，体型肥硕，眼如细缝，嘴角一勾便是一副讨好的谄媚相。
他的天赋不高，原本在班里应该属于被欺凌的那一箩筐，可偏偏有个在做族老的好爷爷，所以借着背景成日与张恬霄厮混在一起。
朱明对着罗达冷哼一声，但随即换来的便是一脚踹肚，朱明被踹的脸色涨红，但未哼一下。
“都毕业了还狂呐？”
罗达满脸的嚣张，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欲伸腿再踹朱明，但被张恬霄拦了下来。
“达子，先不忙着动手，免得动静大了惹来先生，咱带着他换个地，送朱同学一个毕业大礼。”
罗达闻言弯着眼缝点头称是。
“嘿嘿，还是霄哥想的周到。”
朱明愤恨之余更多的则是深深的无力感，因为二者都已踏入修行的殿堂，经过数年修习，肉身之力皆超他不少。
哪怕是天赋低下的罗达都在家人的帮助下突破了练皮境，跨入醒神境初期。
张恬霄同届第一的天赋便更不用说了，一年练皮，两年醒神，如今已经徘徊在洗骨圆满之境，相信再过不久便可登临伐髓境。
此刻两人一左一右箍住朱明的肩膀，巨力钳制，令一介凡体的朱明动弹不得，两人压着他便准备往教室外走。
然而就在这时，一声娇喝炸响。
“张恬霄、罗达，你们怎么又欺负同学！”
圣灵儿娇小的身躯站定，灼灼看向两人，眼神中蕴含着愤怒。
“灵儿，你看你误会了不是，我这不是看毕业了嘛，所以带着朱明他去聚聚，这怎么成欺负了呢？”
张恬霄见到圣灵儿，立马松开朱明贴了上去，乐呵呵的对少女解释着，态度与先前判若两人。
朱明趁机挣了一把，将注意力不在他身上的罗达挣开，拿起破布包便要迈步离去。
手里突然一空，罗达立马反应了过来，脸上浮现怒色，但看了眼圣灵儿后又转为犹豫。
略微思考后他向张恬霄忙叫道。
“霄哥，朱明要走。”
张恬霄闻言看向罗达，发现朱明已经挣脱了控制向他这里走来，他心中暗骂罗达废物，一醒神境的修士竟然摁不住一普通人。
此刻不忙多想，因为朱明已经快路过他的身边，于是张恬霄伸手一拦，笑眯眯的对朱明说道。
“别走啊朱明，不是说好我待会儿带你去个好地方吗？咱们也得好聚好散不是。”
“没兴趣。”
朱明淡淡的说了一句，便抓住张恬霄的手臂，想要拨开阻挡离去。
然而张恬霄并非罗达，洗骨境大圆满，其肉身之力可比蛮牛，朱明哪怕手背青筋暴起，却依旧撼动不了张恬霄丝毫。
“张恬霄，你还说你没欺负人，朱明明明不想和你去，你还硬拦着人家。”
圣灵儿再次出声指责张恬霄的行为。
张恬霄闻言扭过头解释道。
“灵儿，朱明的孤僻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不和他好好说说，他能答应和我去聚聚么。”
随后他转向朱明，脸上浮现些许歉意说道。
“朱明，我知道过去是我不对，今天我与你好好聚聚，一切花费由我，权当我为过去做过的事道歉了。”
朱明闻言愣住，看向张恬霄的眼神迷茫了一瞬，好似第一天认识眼前人一般。
但下一秒便反应过来，这哪是张恬霄转性了，不过是哄住圣灵儿的说辞罢了。
等真与对方到了地方，估计等来的依旧是一顿毒打欺辱。
于是朱明回道。
“道歉我接受，其余便免了吧。”
“嘿，霄哥与你聚会那是给你脸，你小子可别给脸不要脸。”罗达见朱明不配合，立即上前威胁道。
“怎么说话呢达子。”
张恬霄一把扒拉开罗达，贴近朱明在他耳边轻轻说道。
“朱明，你不会想靠一个女人躲事吧？”
朱明闻言眉头轻皱，看了眼圣灵儿后说道。
“我与你走。”
张恬霄的脸上闪过一抹得意。
圣灵儿不是傻子，她猜得到张恬霄意欲何为。
“我也与你们一起去。”她说道。
不等张恬霄找理由回绝，朱明便开口道。
“不用了圣灵儿，这是我与张恬霄他们的事情，不管他们是真心还是假意，明日过后一切都结束了。”
朱明这话中蕴含着悲观，是啊，也许明天鉴才祭祀之后，他与这群同学便走上了截然不同的两条路。
圣灵儿脸上表情复杂，她本想将朱明直接带走了事，但朱明这个当事人却拒绝了她的帮助，这也代表着她没什么理由再继续阻止此事。
担心的看了眼面露倔强的少年，她转头对张恬霄警告道。
“张恬霄，你最好只是带着朱明去什么道歉聚会，不然明日鉴才祭祀后的比斗，我绝对将你狠狠揍趴！”
小姑娘嘴里说着狠话，但配上她如风般和睦的外貌，那当真是没什么威慑力可言。
张恬霄似哄小孩般的回道。
“晓得了圣大小姐，我绝对不会把他怎么样的，说不定他还能得份大礼呢。”
语落，他一把搂住朱明的肩膀，仿佛关系很好一般带着后者朝教室外走去，罗达则屁颠屁颠的跟上。
圣灵儿看着三人离去的目光中蕴含着忧心之色，待三人彻底消失在视线后，她愤愤的跺了下脚。
另一边，出了教室的张恬霄带着朱明七拐八绕，来到了一处土房前。
罗达冲着朱明得意道。
“朱明，这可是霄哥创立的秘密基地，名唤灵霄殿，怎么样？够大气吧。”
朱明没有回答罗达的问题，而是向着张恬霄说道。
“要动手就快些，我还有事。”
张恬霄闻言嘿嘿一笑。
“有事？你个废物不会又想着修炼吧，我劝你早点放弃，老老实实退学算了。”
罗达接过话柄嘲讽道。
“霄哥你忘了吧，这小子今年的鉴才祭祀再不过，可就要被逐出学院咯，哈哈哈。”
张恬霄一拍脑门，装作恍然大悟道。
“对啊，我怎么忘了，朱明啊，要不你以后跟着我混吧，卖与我做奴，说不定以后还能见识见识你梦寐以求的中院风光呢，哈哈哈。”
两人一唱一和，用阴阳怪气的语调嘲讽着朱明。
然而朱明面色平静，情绪不为他们的话语所动。
见朱明的反应似个木头，张恬霄也觉得无趣，便拉着朱明进了土屋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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