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屋传来了响亮的婴儿啼哭声，幻菻和鲮鲤直接进了西屋，只见一个近四十岁的妇女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盖着一床深蓝色粗布被子，床边一片狼藉。
床边的凳子上放着一个装着温水的脸盆，接生婆正用柔软的纱布给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擦这两，边擦边大声地说：“是个闺女，估摸得5斤半！”
然后又冲产妇说了一句：“这次挺顺的，孩子很照顾你呀，不到一个时辰就出来了。”洗好后抱给躺着的妇女-冯小洛的老妈看了一下，小老妈虚弱的点了下头，目光暗淡，低声嘀咕了一句：“怎么又是女儿。”
幻菻抬头看了看天，太阳差不多刚刚偏西，按照时间算，应该在下午1点到2点之间，那时候连个表都没有，只能根据经验凭着太阳的高低判断大概在那个时辰出生。
“1点35分，”鲮鲤给了个准确的时间。
“怎么又是闺女！你这婆娘咋就生不出个儿子！”门外有个四十多岁的汉子气的把手里的烟头丢到地下，“这个不要了，送人！又是一个赔钱货。”
这汉子就是冯小洛的老爸，之前已经有五个女儿，这一胎大家盼星星盼月亮，希望盼个儿子，结果还是失望了。
幻菻记得上小学的时候，听老妈经常说自己刚出生时被一家人嫌弃，要送给别人，要不是她执意不肯，说不定冯小洛就是别人家的孩子了。那时候就当故事听听，没啥感觉。可现在自己亲身经历，心里有些小小的郁闷和纠结，原来小时候老爹这么对自己！
“再怎么着也是自己的闺女，怎能说不要就不要！”二婶从西屋走出来，没好气的对着老爸说。
爷爷的脸色也很难看，过了好大一会，缓了缓神瞪了父亲一眼：“不管儿子女儿，都是我的孙子辈，谁也不准折腾人口！”
“老天爷呀，你想让我们绝户呀！两个媳妇一个好蛋也下不出来。我不活了，哇，命苦呀.....”爷爷的话音还没落下，奶奶坐在地上已经骂上了，边骂边哭，鼻涕眼泪流了一大把。
“奶奶的惯用伎俩。”幻菻看着演技绝佳的奶奶奶，尬笑了一下。
“要不就跟三姐家换个孩子？她家男孩多，上次来还说要是这次还是闺女，就把他家老四换过来，不能让咱们绝户了！”老爸颠颠地跑到奶奶跟前，跟奶奶商量如何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倒腾出去。
“原来我一出生，就这么不受欢迎？”幻菻苦兮兮的一张脸，看着鲮鲤说！
“不是你，是冯小洛！这家五个女娃了，再添一个女娃，我不说你也明白地位呵。”鲮鲤非常执拗，一定区分幻菻和冯小洛，可在幻菻看来，此时她们本就一个人！
“也是啊，二婶家也是四个女儿！”那时候的农村，传宗接代根深蒂固，没有儿子，会被人看不起的！哪有现在好，反而女儿更受欢迎。
“谁也别想抱走我闺女，你们不要，我自己养！”躺在床上的老妈，听到外面商量着怎么把孩子送出去，挣扎着要做起来，用尽力气喊了一嗓子，吓得接生员跑过去赶紧按住她：
“孩他妈，咱先别管外面的事，身子重要！”
看到老妈刚刚生完孩子，用胳膊圈着小小的婴儿，像是一个老母鸡护着自己的小鸡，虎视眈眈的瞪着外面的大灰狼的样子，幻菻感觉眼眶湿润了。
“谁敢嘚瑟人口？这是我孙女！没孙子怎么了？有孙女一样！”爷爷磕了磕大烟袋，站起来，吼了一句。
刚要迈步去抱孩子的奶奶停下了脚步，用手指着爷爷的鼻子骂道：“连生他爸，这话怎么说的？把外甥当孙子养自古就有，咋就嘚瑟人口了？你说说？你想绝户吗！我还不答应呢。”
“这个家谁做主？你不答应也不行！孙女怎么了？我10个孙女还嫌少呢，我要凑齐12个，以后月月都有孙女婿和孙女送酒送肉，有啥不好！”
“给你送就送肉？想得美！孙女就是赔钱货。嫁到婆家，你以为还有你吃的。你怎么不想12个儿子，儿媳妇月月送吃的呢？”奶奶跳着脚，手都要点到爷爷的额头了！
“连生他爸妈，你们别吵了，这孩子刚生下来，她妈还没喝上一口水，你们就这样吵来吵去，合适吗？连生和媳妇身体都好着呢，说不定下一个就是儿子，你没看胜利家里7个闺女，最后还不是生了个儿子？养的总没亲生的亲，听我一句劝，别再提换孩子的事了。”
接生员给孩子检查了一下，又拿纱布擦了一下婴儿的脸，洗了洗手，从身旁拿过一杆大烟袋，二姐拿过烟丝给她装上。她从屋里走出来，顺便要过爷爷的打火石，点燃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看到一家人还在为孩子的事争吵，就劝了一句。
接生员在那个年代，声望还是非常高的，以前医生少，村子离城里远，没有现代这样便捷的交通工具，遇到病重的，不是靠人抬，就是用小推车。
生孩子基本就是由本村的接生员完成，遇到难产的，运气好的，可以送到最近的医院，运气不好的，可能就死在路上了，造成一尸两命。
正是因为接生员在村里举足轻重，她说一句话的分量可以跟村支书相比。经她这样一说，爷爷，奶奶都不吱声了。
“这孩子我一抱出来，就知道是个有福气的，天庭饱满。人家的孩子一出来，闭眼眼睛哇哇地哭。她倒好，一出来就睁开眼盯着我看，好一会才开始哭，这么机灵的孩子，说不定，你们老两口的后半生就靠她喽。”接生员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接生员吸完烟，磕了磕大眼袋，放到外面的石头面板上，就进了西屋。
“孩她妈，给孩子起名字了吗？”接生员把头伸到屋里问老妈。
“还没呢，要不您老给起一个？”老妈已经给扶起来，在墙前面垫了些枕头和衣服，她靠着这些东西，正在喝大姐端过来的红糖小米粥。
“前面五个闺女都是你们自己起的，名字都不错，这个小六我给起吧，你们心心念念想要个儿子，这个闺女就当是最后一个落下的，叫小洛怎么样？后面再生就转运了，说不定真生个大胖小子。”
接生员笑眯眯的说：“我从来没给别人家孩子起过名字，这可是第一次。”她用纱布擦了擦手，抱起床上的婴儿，又仔细端详了一会。
“那敢情好，借您吉言，下一个一定是儿子！”老妈眼里并发出一丝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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