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棚一个角落，围了一圈人，大姨闭着眼靠在墙角，眉头紧紧地皱着，还有一层细细的汗珠。三个妹妹拉着她的左右手，大声哭着喊：“大姐，你怎么了，快醒醒！”
肖一帆一个箭步窜上去，分开众人，抱起了大姨。灵棚里的女眷们一下怔住了，全都停止了哭泣，愣愣地看着他们：“什么情况？他一个陌生男人怎么能乱抱！？”
姥爷跑过去想夺过来，看到肖一帆眼里的焦急和疼惜是从内心发出来的，举起的手又默默地放下了，在这个时候，女儿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刚出走出灵棚，肖一帆就喊来跟随他士兵，让他们赶紧把军医请过来，然后抱着大姨来到了偏房，轻轻地放到已经铺好的床上，摘下孝帽，搁置到一边，自己做到旁边的椅子上，焦急地等着军医的到来。
大姨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母亲猝死在眼前，自己却无能为例，自从回来吼，她就一直处在极度的自责中，如果不是她的脚，怎么会连累母亲跑的慢，被鬼子追上呢？她恨自己的柔弱，在关键时候拖了后腿。
这几天，大姨一直吃不下饭，甚至连一口水都不想喝，有一刹那，她都想随母亲去了。连续的煎熬，让她再也坚持不住了，直接晕倒在灵棚里。
晕过去大姨，小脸惨白，形容憔悴，嘴唇干裂，头发乱蓬蓬的，看起来就像一个被撕裂的破布娃娃。肖一帆的心疼的一抽一抽的。
他转头拿了只杯子，倒满了热水，又拿了只空杯，用两只杯子不停地来回倒了几次，试了一下温度后，用小勺舀了点水，轻轻地在大姨的嘴上滴了一点点。然后目光前前后后打量着大姨，想查出上有什么异常，看到大姨还穿这鞋子，弯下腰，就想把鞋子脱下来。
姥爷的胳膊快速伸出来制止了他，一个未出阁的女孩，是千万不能被一个男子摸到脚！那时候，女子的脚被摸了，跟失了贞洁差不多，这个底线是万万不能破的。
姥爷轻轻地把鞋子脱下，这一脱不要紧，屋里的人都惊呆了！只见脚被一块长长的白布缠成三角形，白布已经被染红了，只有星星点点的地方才透出白色。
姥爷老泪纵横，明白大姨晕倒的原因了。
自从五代南唐后主李煜一位叫窅娘的嫔妃，在金莲台上，跳了所谓了莲花舞，被李煜夸赞后，为了更好地取悦于他，就把脚缠成红菱形，便于舞姿更为优美、传神。
结果女人们为了取悦男人，纷纷效仿，于是就传下这么个一个残害女人的陋习裹足！（女人一向位美是不要命的，从古到今，没改变过！）后来居然形成了不成文的规定，女人必须缠足（怎么有点女人自己自讨苦吃的感觉！）。
一直到民国期间，现代妇女提倡废除这一陋习，但那个时候正是新旧交替的时候。一些比较开放的大城市新女性自发放弃这种危害身心的玩意，可是一些偏远的地方，还是顽固地维护着这个陋习，或许因为环境或许家里的压力抑或自己就愿意，女孩10岁-14岁之间开始缠脚。
裹足到底是有多变态呢？女孩要遭多大罪呢？试想一下，除了大拇脚趾头外，其他的四个脚趾用布紧紧的缠起来，硬生生地压到脚底下。
走路的时候，忍着穿心的剧痛，压着四个脚趾头，直到连着的筋骨变形，平整地在脚下为止，变成所谓的“三寸金莲”。
可以说，从初始裹脚，到脚趾变形，变成男人欣赏的三寸金莲，得经过多长时间？女孩子一般12岁到16岁之间就开始这个过程，期间有很多女孩不堪其痛，也有因为裹足感染而死去的女孩。可很多地方，因为习惯势力，一些母亲不得不忍住心疼，让自己的女儿继续经受自己以前的痛苦！
这种裹足不仅年轻的时候伤害女孩子，老了之后的后遗症更严重。许多裹足的老人，被压下的脚趾常常结厚厚的硬皮，不得已得经常用剪刀挖出来。之前冯小洛曾经看到奶奶挖过，那情形，可以用惨不忍睹来描述。
姥姥心疼大姨，14岁了，不得不开始给她缠足，否则以后不好找婆家。大姨刚刚开始裹脚，按正常流程，是不能在外面走动太多，否则会出麻烦的。
谁知道，偏偏赶上日本鬼子进村，没办法，忍着剧痛跟姥姥逃跑，还是因为太慢导致姥姥猝死。作为大女儿的她，在守灵期间，必须遵循当地的习惯，不断地领着小子辈，拿着纸、香、菜、馒头等，排成一队，到镇上的庙里烧香祈福，保佑亡灵早日超生。当地称呼这个为“泼汤”，因为每次烧完之后，会把酒和饭汤、米汤浇到地下。
姥姥家离小庙有一公里多，一天来来回回有七八趟，大姨踩着刚裹起来的小脚，承受四个脚指头压在脚下之苦，脚趾的筋骨也承受着一而再再而三的碾压，再能忍的女人，也承受不了这身心、身体双重的碾磨。
肖一帆看到满脚的血，有的开始干了，有的却是新鲜的，不顾姥爷的制止，拿起来一看，气得用拳头砸了一下床：“都什么年代了，辛亥革命的时候不就开始禁止这种陋习了吗？您是疼女儿，还是害女儿？”慢慢地想把缠在脚上的白布解下来，可是血已经粘连了，又怕伤者大姨，只好住手。
姥爷讪讪地看了一眼肖一帆，嘴唇动了一下，想给自己辩解一下，最终啥也没说出来。
这时，大姨醒了，哑着嗓子，虚弱地说：“别责怪我爸爸，我自愿缠的，女人不都要经过这个阶段吗！”
“城里早就废除这个陋习了，你看我们的军医，她们缠了脚，还怎么跟着部队治疗战场上的伤员！”肖一帆冲动地握着大姨的手，：“以后不要折腾自己了，谁喜欢那种变形的脚。”
大姨脸腾就红了，想把手抽出来，可以力气太小，只好求助地看着姥爷。
姥爷赶紧把他们的手分开，自己坐到床边，自然地隔开了两个人。
等了一会，一个女军医拿着药箱匆匆地从外面进来，大家赶紧让开了地方。女军医从药箱里拿出消毒水，喷在裹脚布上，过了好一会才慢慢地，一圈圈地松开，黏连的厉害地方就用剪刀剪开。
接近皮肤的一层，她又喷了一次，又过了好一会，她才小心翼翼地揭开。揭开那一刹那，姥爷的脸色都变了，肖一帆的脸更是漆黑的要喷出雨来。
只见大姨的脚已经肿得像发亮的芭蕉杆，周围布满了结了暗红的血痂，也有鲜血流出来。军医用手按了轻轻按了几下不同的脚趾，问大姨痛不痛？有几下大姨痛的脸色都发白了，肖一帆心疼呵斥军医让她轻一些，女军医委屈地撅起小嘴：“我要判断小脚筋和骨头有没有被伤到！”
裹脚布弄下来后，军医拿出酒精棉进行消毒处理，大姨痛的牙齿咬的咯叽咯叽响，连肖一帆悄悄地攥住了她的手都没察觉。
将近半个时辰，两只脚才处理好，军医用纱布做了包扎，并在两只脚旁边各自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大姨一看处理好了，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直接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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