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其他医生都下班了，韩耀然还办公室里忙碌着。
他打开桌上的电脑，看看自己手术时间的安排表，当然，他也会很自然地看一下陆佳萱的时间安排表。
这是他新养成的习惯。
几个月前的一天，她来医院报道，在走廊里遇到他。
她告诉他，她也调来这所医院工作。
那一天，他兴奋得一夜都没有睡着。
本来以为一辈子都不会遇见，没想到，老天爷又给了他们一次机会。
从那天以后，他每次看自己的手术安排时，他都会看她的。
还是和以前一样，控制不住地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不过，她好像是浑然不觉，完完全全把他当成是陌生人。
上次的饼干，那个口味她不喜欢，那她现在喜欢什么口味？
韩耀然还在失神，突然电脑发出提示音，他回过神来。
一封邮件弹框冒了出来，他顺手打开，邮件的正文是几个大字：李玉婷手术安排有变化，请联系陆佳萱医生。
这是一封匿名邮件！！！
邮件正文的那几个字是特地用粗体加大的，非常醒目。
气氛变得有点诡异，他不禁坐直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电脑屏幕，感觉自己体内的血液放缓了，心跳却莫名加剧了。
韩耀然将那几个字读了一遍又一遍，确定自己没有领会错意思。
这到底是谁呢？发邮件又不署名？
大脑里面努力搜索着他所认识的人，实在找不出谁有发邮件的动机。
他拨通了陆佳萱的手机号码，移动小姐姐很有礼貌的声音，“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听，请稍后再拨.....”
时间已经不早了，夜很静，窗外月明星稀。
医院的VIP病房里，李玉婷正坐在床上，她睡不着。
于是她打开了手机，手机里播放着着视频，视频是她前一年的生日会。
那时候，一大群人来为她庆贺，家里很热闹。
她很开心得像个小鸟一样跟朋友们玩耍着，吃着蛋糕，拿蛋糕给大家吃，她自己也吃着。
视频里面的她，阳光靓丽，面色红润，活泼可爱，精力充沛，那一头浓密的黑直长秀发尤其引人注目。
现在的她
为了治病，经过化疗，她的头发一大把一把地掉，她干脆忍痛剃了个光头。
她大大的眼睛，在白天的时候，这双憔悴的大眼睛努力地闪现着微笑。
她知道，她不笑，马上有人会告诉她爸爸，她不想让爸爸担心。
在夜里，在病房里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比如现在这双大眼睛里噙着酸涩的泪水，一颗一颗地低落到脸颊上……
几声不紧不慢的敲门声传来，李玉婷往门口那边看去。
病房的门口被打开了。
韩耀然一身白大褂，高大俊伟，站在门口。
他向保镖大哥点头致谢，然后走了进来。
“李玉婷，我来看一下你今天的检验报告......”
语速轻缓，声音温柔，不像医生，像是一个大哥哥。
走近一点，韩耀然发现她的眼睛红红的，脸上的泪痕似乎也还没有干，看得出来是哭过。
一丝尴尬，觉得自己来得不是时候。
尴尬的不只是他，还有李玉婷。
她慌张地伸手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头，马上又匆匆忙忙想找什么。
帽子到底放到哪里去了呢？她一时竟想不起来！
她很不想让别人看到她头光秃秃的样子，她觉得很丑。
韩耀然一眼就看到放在旁边椅子上的那顶黄色针织帽。
拿起帽子，眉毛一挑，轻轻摇头，“这个帽子真不怎么样，以后我带你去买好看又舒服的。”
李玉婷接过她递过来的帽子，轻轻戴上。
尴尬已经化解了一半，她还低着头，“再好看的帽子，也比不上我以前的头发好看。”
“我想也是。不过好在，头发还是会长出来的啊。”
李玉婷没有答话，还是低着头。
房间里的气氛有点尴尬，韩耀然注意到她床上的照片。
“这是你妈妈？”，他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嗯”
“你跟你妈妈长得很像。”
“我妈妈因为心脏病突发去世了.....而我,现在又莫名其妙地生病。如果她还在的话，她一定很难过的。”
韩耀然微愣几秒，怎么今天好像做什么都不对。
他本来想要找个闲聊的话题安慰一下这失魂落魄的个小病人，没想到却触到人家的伤心事。
“我最担心的其实是我父亲，我妈走了……如果我的病不能治好，如果我也走了……”
韩耀然看着眼前这个愁容满面的小女孩，在她的眼睛里，有着与她这个年纪极不相乘的忧伤与无力。
这个年纪的孩子，这么年轻，有多少会认真地考虑过死亡呢？
韩耀然调整了下气息，换了个姿势，嘴角弯起来，脸上的酒窝深深的，很好看。
“病人来到医院，就是把生命交给医生，你不相信我们吗”
李玉婷看着他，有点愕然。
“就像坐飞机，把生命交给飞行员；就像去参观吃饭，将生命交给厨师，没什么大不了的。”
“真的？”她疑惑地擦擦脸上还没有干的泪水。
“当然！明天就是一个小手术，不要担心！”
摸摸她头上的帽子，“这个帽子太烂了，我过两天就给你买一顶新的，你喜欢什么样式的……”
他笑得很温和，很灿烂，很温暖，如星辰，如太阳。
她惨白消瘦的脸上慢慢地绽开了笑容。
韩耀然在病房看望李玉婷的时候，沈天宇已经回到家。
沈天宇和他的妻子柳青，跟很多夫妻一样，男主外，女主内。
柳青端上最紫菜汤，饭菜摆满了桌子。
手机铃声已经响了很多遍，“怎么不接电话？”她问。
“不用接”，他将手机声音调小，将手机扔一边。
吃着饭，讨论着孩子的的抚养问题。
他们有一个女儿，患有多动症，所以会比一般正常的小孩难照顾。
妻子有时候会抱怨他只顾着工作，不顾家里。
“现在是非常时期”，他对柳青说。
“什么意思？”
“院长快要退休了，下一任的院长可能就是郝世强。如果郝世强是下一任的院长，那么下一任的外科主任就是.......”
柳青明白他没有说出来的话，他想做外科主任想了很多年。
这些年，他付出了很多。
他的医术显然是高明的，在手术台上为病人做手术他从无怨言。
其它方面，他也精心打点，颇费心力。
单纯的做个好医生不是他的理想，这不够，他想要的更多。
有了更过的权力，才有更过可以施展的空间。
“下个月，我们换个好点的房子，顺便给女儿找个好点的学校”，沈天宇边笑着对柳青说，边喝红酒，眼中都是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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