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加油站,灯火通明。
一辆橙黄色的出租车拐了进来,停在厕所门口。
樊渊推门下车。
加油站里一辆车都没有。工作人员全都缩在有空调的便利店里避暑。
看到有车来,其中一个走了出来,远远瞧见出租车停在厕所门口,便知道不是来加油的,摇摇头回去。
逸散着尿骚臭的厕所里,顶上的电灯只有两三盏在散放光明。
樊渊取出定位器,蛛网般的地图上无数个光点闪耀着,他确认着几个距离自己最近的光点,若有所思。
这些光点代表伊阙书院的一年级新生。
当然,也可能是已经从他们手中夺走录取通知书的二道贩子。
这些人拿到录取通知书后,自然不会真的到伊阙书院报到,而是会在地下世界转手卖掉。
伊阙书院此次已经放话,不管身份如何,只要手里有录取通知书,全都破格录取,引来了许多民间术师的兴趣。
他们中有的亲身上阵,有的派出自己的仆从。
当然,更多的是像刚才那人一样,因为不是术师,所以只能找像樊渊这样“实力薄弱”的普通人下手。
伊阙书院是东夏唯一一所本土术法学院,是大理寺的战略合作伙伴,历年来培养出了数之不尽的优秀术师,他们在世界各地的术法组织和对妖机构中担任要职。
能够在伊阙书院就读深造,本身就是非常难得的机遇。
像伊阙书院这次门户大开有教无类,更是千载难逢。
一边思考,裤子口袋忽然震动。
樊渊取出一台黑手机,上面显示一条短信:“老八,你那边怎么回事?”
这台黑手机是樊渊从那个司机身上缴获的。
从这则短信看,司机应该不是一个人在行动,背后还有不少同伙,可能已经形成了组织。
“没事,车没油了,加个油。”樊渊迅速回道。
随即拆开手机后盖,取出一个闪着微光的定位装置,捏在手里。
这时,那台定位器上跳出一则通知:请输入您的学籍号。
底下是六个白框。
以及两个选项:【确认】、【稍后输入】。
樊渊沉吟三秒,反身走出厕所,来到后备箱,打开行李箱,取出录取通知书。
录取通知书上,除了用官方口吻宣布他被伊阙书院录取的书面文字外,还有一条标红的注意事项:请勿揉皱、撕毁、遗失本录取通知书。
上面没有所谓的学籍号。
樊渊用拇指和食指摩挲着录取通知书的右下角,在钢印处感受到一些迷之突起。
从行李箱的隔层袋子里取出一支铅笔,在钢印上淡淡地描摹,疑似数字的图样若隐若现。
【190321】
樊渊将其输入定位器,定位器屏幕一阵频闪,原本如蛛网般华美的地图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若干行文字,铺在雪白的背景上。
【190321#新生,你好。】
【在正式报到之前,您需先进行一次摸底考试。】
【考试的内容是:追逐游戏。】
【对此,想必您已有所察觉。】
【您的录取通知书已被植入微型芯片,请勿对其进行任何可造成形变的行为,违者将被取消考试资格。】
【对于一些人来说,您的录取通知书无比重要,他们会想尽办法将它从您手中夺走,请务必保护好它。】
【值得注意的是,他们已从我们手中得到了如何定位您的位置的方法。】
【敌在暗,您在明,从现在开始,您所见到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你的敌人,击退他们,或者躲避。】
【现在开始计时。】
【3天后的同一时间,你必须准时抵达夷陵市三峡旅游集散中心。】
【祝您成功,新生。】
文字的内容和樊渊现在所得知的信息差不多。
他点击右上角的红叉将这个页面关闭,地图重又跳了出来,和之前相比,有几个光点明显离他近了几分,而从它们移动的方向来看,似乎是朝他来的。
樊渊看了眼手心中的追踪装置,又低头看向行李箱中叠得整整齐齐的衣物,表情变得高深起来。
……
一辆寂静的车里。
对向来车的车灯勾勒出驾驶座上男人脸庞的轮廓,一道刀疤斜贯了整张面孔,随着他的皱眉而如蜈蚣般微微蠕动。
依靠支架悬挂在半空的手机屏幕上一个光点静静待着不动,代表男人的箭头正在向其高速靠近。
男人的眉头越来越深。
距离加油站外300米处,男人靠着路边突然停了下来。
目光所及之处,一辆橙黄色的出租车气势汹汹地冲进了加油站。
……
橙黄色的出租车在92#加油机前停下,一个矮小、双膝外翻的猥琐男人跳下车,冲超市里走出来的工作人员喊了句“92加满”,贼眉鼠眼扫视四周。
看到厕所前那辆死气沉沉的出租车,他眼睛一亮,注视着驾驶位上低头沉思的侧影,喊道:
“呦,老八,你也在这儿加油啊。”
说着,走了过去。
走到近前,嘴里反复喊道:“老八?老八?”
低头沉思的侧影始终不予回应。
猥琐男人警惕起来,慢吞吞上前拉开车门,手不自觉隔着遮掩用的工装按在腰间的枪套上。
车门吱吱呀呀地向外推开。
那一瞬间,他终于看清了驾驶位上的人,那压根不是人,而是一坨人形的衣物。
急促的警兆在他心头升起。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脚踝处突然被某样东西抓住,拽着他向下滑倒。
那股力量巨大,再加上措手不及,他顷刻间就被拖行至车底,浓郁的汽油味道窜进他的鼻子,他剧烈咳嗽起来。
黑暗中,有人举起枪,朝着他的脖子狠狠砸下。
他白眼一翻,干脆晕了过去。
樊渊从车底钻出,看了眼背对着他加油的工作人员,将猥琐男人从车底拖出,拖到厕所里,找了个隔间扔下,将隔间门锁上,撑着两边的墙壁翻出。
樊渊装作无事发生一样走出厕所,走到工作人员身边。
“多少钱?”他问。
工作人员看了眼加油机的小屏:“270。”
“给。”樊渊掏出一沓纸币交给对方。
这沓纸币是他从男人身上搜刮来的。同时,他还缴获了十二发空包弹。
“你付钱?”工作人员瞟了他一眼。
“他拉肚子,急!让我先付了。”
“哦,这样啊。”工作人员不疑有他,收了钱就回到超市。
樊渊钻进驾驶位,将这辆出租车停到厕所前那辆的旁边,接着快速翻找了一通,并没有找到录取通知书。
不过,在手套箱里,他找到了一台和他手上一模一样的定位器。
由此可以断定,这人应该就是老八的同伙。
有一台定位器就够了,所以他并没有将这台拿走。
樊渊走到后备箱,打开。
里面有个蜷缩成一团的人,嘴巴被棉布塞满,眼睛紧闭,眼皮底下的眼珠在无规律转动,看来陷入了昏睡。
让樊渊讶异的是,这人就是他在火车上提醒过的那个青年。
暂时不管这个人,樊渊目光灼灼地扫描着整个后备箱,但一无所获。
沉思片刻,他将这个人从后备箱抱出,塞进车的后排,然后掀开后备箱的行李垫,在圆滚滚的备胎下,录取通知书的一角露了出来。
果然如他所料。
将这张录取通知书和自己那张叠放在一起,樊渊从自己的行李箱中拎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黑色背包。
这里面有他接下来三天需要的全部物资。
重要的武器、逃生及藏匿工具、简易的撬锁工具、和身上衣物颜色相反的换洗衣物、足够一、两天生存的水、食物、现金和紧急医疗用品。
将自己的智能手机和贴身钱包塞进背包,樊渊一把将背包甩到身后。
看了眼定位器,发现有个光点距离自己很近,樊渊心中凛然。
静静等了一会儿后,看到那辆车朝着相反的方向高速驶离,不由觉得奇怪,但也没多想,或许是有人知难而退了吧。
除了这个光点外,还有三个光点也在朝他逼近,但距离全都很远,不足为虑。
闷热的虫鸣中,樊渊看了看那两辆除了牌照外几乎一模一样的出租车,想到这里他人生路不熟,倘若徒步越野进城不知要走到猴年马月,若没有三天的期限,他多半会走路进城,可现在,他决定先开一辆车,到时候再换乘其他交通工具。
至于选择哪辆车,樊渊沉思了几秒,选择了那辆后排有昏迷不醒青年的,这倒不是因为他善良,而是出于一些其他的考虑。
一会后,橙黄色的出租车咆哮着冲出加油站。
厕所里,恶臭的蹲坑旁,猥琐男人四仰八叉,胸口处一个追踪装置闪着微光,正是樊渊从手机后盖取出来的。
……
寂静的车厢。
黯淡的屏幕上,加油站的光点一动未动。
刀疤脸男人神情阴晴不定,隔了一会儿,点动屏幕,换了个定位目标,是先他一步冲进加油站的出租车司机,那个猥琐男人,也是和他们一伙的,绰号“跛子”。
跛子的定位和老八的定位都在加油站,这并不奇怪。
奇怪的是,这两人为何全都一动不动。
直觉告诉刀疤脸,应该是出事了!
他此时停在一处荒凉的山坳,不停切换着追踪目标,等待其他和他一样心怀鬼胎的人冲进加油站。
就这样过了一刻钟,聊天群里终于传来消息,如同一颗石头落入平静的湖泊,瞬时掀起了千重浪。
“跛子和老八出事了,8号目标逃脱,怀疑情报有误,目标实力远在预估之上!”
看到这则消息,刀疤脸心中顿时有些庆幸,得亏他没头铁冲进加油站,不然现在出事的就不是跛子,而是他了!
不过,资料中不是显示,8号目标是个埋头苦读的学生吗?情报有误……难道裴寂卖给他们的消息是假的?其实8号目标是个术师?
鉴于裴寂亦正亦邪的名声,刀疤脸越发相信自己的猜测,顿时后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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