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市东北向,一片连绵起伏的山脉。
苍白的天幕中,一大蓬黑色乌压压飞过,在空中斗折蛇行。
地面上,一列子弹头火车轰隆隆开了过来。
黑色如同被烛火吸引的飞蛾陡然折回,前仆后继向着火车俯冲去。
接着撞击在火车周围一圈看不见的无形屏障上,晕头转向。
一只接着一只哀鸣坠地,露出它们的原貌,是一只只人头大小的蝙蝠。
飞驰而过的火车车窗中,一个面容清冷、毫无表情的青年探询回望,却什么都没看见。
弥漫着树叶清香、泥土腥气和菌类植物甜腐味道的山林中。
树下、灌木丛中、甚至是潺潺而过的溪水里,若干人凭空出现,脚步迅捷,披着斗笠和背篓,小跑到这些满头金星的蝙蝠旁,倒提着拎起,然后掐死,反手丢进身后的背篓。
一些人从铁轨旁的杂草堆中收回鸡血碟。
这些蝙蝠之所以如此不管不顾地俯冲,就是因为闻到了鸡血的味道,这些鸡血对它们来说就是致命的吸引,它们的生理本能让它们无法抗拒。
“都搞定了吗?”一人大声问。
“我这儿好了。”
“我这儿也好了。”
“全部收取完毕。”
陆续有人高声回答。
“撤!”那人命令道。
10分钟后,盘山公路上,一辆冷藏车高速行驶,后面跟着若干辆小轿车,很快,它们就纷纷超到冷藏车前,利用速度的优势消失在冷藏车的视野中,化整为零。
冷藏车的前车厢,驾驶位和副驾驶位的两个人正在交谈。
“我收到情报,说大理寺已经盯上了我们,这一票做完,就歇一段时间吧。”
“歇?为什么要歇?刘海生那个卖蛇的,在南华卖了那么多年蛇,屁事没出,我们就卖几只蝙蝠,和大理寺有什么关系。就因为刘海生背后站着的是韩琛?我们又不是没有后台!”
“话不是这么说,人家刘海生卖的蛇在大理寺有过备案,我们卖的蝙蝠,你以前见过吗?人头那么大的蝙蝠,个个长得跟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一样,味道还难吃的要命,要不是有壮阳活血的功效,压根就不会有人买。我估计就算是大理寺也没记录在案,说不定对人体还有其他的功效,要是负面的,又被大理寺发现是我们在卖,我们吃不了兜着走。”
“干我们这行的就没有怕被抓的!你要是担心你就自个儿歇着,我和兄弟们干!”
“我不是怕被抓,我只是觉得这钱赚得太轻松,可能有诈!”
“什么意思?”
“这些蝙蝠的情报,是有人匿名提供给我们的。这种生意,整个江城比我们更适合做的人有三个,他大可以找韩琛,韩琛手眼通天,黑白通吃,底下的人素质也比我们高,他为什么要找我们?”
“很简单,找韩琛就不是五五分了,韩琛的胃口比狮子还大,他能捞到一口汤喝就不错了。”
“那其他人呢?比韩琛差,比我们强的也有不少。”
“说不定人家就正好点兵点将选中了我们呢?”
“这不是儿戏!”
“你想那么多做什么?有钱赚,有女人玩不就好了?”
“总之,我劝你和兄弟们先歇段时间,等风头过了再出来。”
“不行!这门生意刚走上正轨,兄弟们都尝到了甜头,你现在让他们停下来就是不可能的事!”
“我只是劝你们,同不同意是你们的事,我累了,我要在家休息,你们自己干吧。”副驾驶的那人说,扭头看着窗外的层峦叠嶂。
车厢内陷入沉默。
良久,开车的那人说道:“那你就歇着吧,不过,接下来的钱我不会再分给你了,这点我想你也明白。”
“我知道。”那人说,然后说了一句,“钱重要还是命重要,我想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
夜幕降临,繁华的都市车水马龙,霓虹灯在黑夜里闪耀着五彩的光,提醒着这座城市还未进入梦乡。
高速公路上,橘黄色的出租车极速行驶。
后视镜中,一双阴冷的眼睛时不时看向后排。
樊渊靠着车门,闭目养神,像是睡着了。
方向盘慢慢向右转去,行车电脑显示屏上右转向灯也在闪烁不停。
出租车拐进一条并非通往机场的匝道出口,开了好一阵子,终于在一处荒无人烟的山间小路上停下。
“到了。”司机说。
樊渊睁开眼。
玻璃窗上倒映出他漠然无情的脸。
窗外一片黑暗,寂静中蟋蟀的鸣叫此起彼伏,车前灯的光照破夜幕,空气中的纤尘浮沉着,落叶堆在碎石上,铺满一地。
怎么看都不像机场!
“这是哪儿?”樊渊问,眉宇间不见慌乱,甚至有些早已料到的笃定。
司机没有回答,拉开车门,打开后备箱,拿出樊渊的行李箱,想要打开,但没有密码。
他拉开后车门,把樊渊拽了出来,手脚很重,举止粗鲁。
坚硬的、疑似手枪的物体抵住了樊渊的后腰。
“密码是多少?”司机大声问。
樊渊立刻举起双手,示意对方不要伤害他。
司机眼中闪过轻蔑,心说这伊阙书院的新生不过如此嘛。
樊渊嘴唇翕合,“370625。”报出了密码。
司机丑陋的三角眼中闪过一抹喜意,不过他也没放松警惕,枪口仍朝着樊渊的后腰。
“你来开。”司机很谨慎,生怕有诈。
樊渊听话地蹲下身,输入密码,打开箱子。
箱子里都是些杂物,衣物全都叠得整齐,所有东西都分门别类按区域归置。
在右下角,有个上了密码锁的铁盒。
司机快速扫视了一圈,目光最终锁定在了这个密码铁盒上。
“那个铁盒!”司机命令道,“打开!”
由于樊渊蹲了下来,所以此时那根枪管正对的是樊渊的脑袋。
樊渊听话地拿起铁盒,拨动密码,将其打开,里面躺着的是一块森白的骨头。
看到这块骨头,司机的眼睛都红了,但没失去理智,说道:“快!把它给我!”
这次,樊渊没有照做。
樊渊背对着司机,轻声说道:“原来你想要的是这个,看来你不是普通的强盗。”
司机一怔。
下一秒,他就看到樊渊从他的枪口之下消失。
随之同时,一股大力拖拽着手枪从他的手中脱离。
余光中一记凶狠的扫堂腿干脆利落扫倒他。
还未等他起身,樊渊就举起手枪对准他扣下了扳机——
“别!”司机尖叫。
“轰”的一声,枪声在山林中回荡。
司机后怕地睁开眼,下体一阵温热,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中弹,一阵惊奇。
那颗子弹打偏了,打在了他脑袋旁边的石地上。
“你只有一次机会,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我的位置和身份的。”
樊渊冷冷地说,“下一枪,我可不会打偏了。”
没想到到手的小绵羊竟然摇身一变成了大灰狼,黑洞洞的枪口告诉司机,如果他不老实交代,眼前的青年是真的会开枪将他杀死的。
司机只好认怂,全盘托出。
“是定位,伊阙书院在你们的录取通知书中都放了定位芯片,他们还把你们所有一年级新生的资料放到地下世界售卖,如果我们能从你们手里得到录取通知书还有异骨,我们就能取代你们的身份。”
“异骨?你说的是这块骨头?”
“对,它是地下世界的硬通货。不过和它比起来,录取通知书显然更为重要。”
“伊阙书院允许你们杀人?”
“不允许,这枪里是空包弹,打不死人的。”
“那你刚才还吓得尿裤子?”
“你刚才瞄的是我的脑袋啊,万一打瞎了我的眼睛怎么办!”
“你是用什么定位到我的?”
“是伊阙书院出售的定位器,15万一台,它能精准锁定你们的位置。”
“为什么选我?”
“呃,我实话实话吧,在所有学生中,你的威胁程度最低,只是个成绩优异的学生,谁能想到……”
司机说着说着没声了,暗骂伊阙书院那位裴寂副校长果然是国际上臭名昭著的骗子流氓,竟然靠一些虚假情报就骗得他们团团转。
“你说的定位器在哪里?”
“副驾驶的手套箱里。”
2分钟后,拿到定位器的樊渊搜刮了司机身上全部物资,开着出租车远去了,徒留下司机一个人在荒郊野外仰头望天。
所幸是夏天,冻不死人,不过山林里的毒蚊子还是会让司机受不少罪。
司机一边挠着小腿上连片肿起的蚊子块,一边跌跌撞撞地向前走。
悲怆的嘶喊声在森林中回荡,惊起鸟雀齐飞。
“裴寂你个狗骗子!”
……
“啊…嚏…”
阁楼的窗前,一个背头男人叼着齿轮雪茄,打了个喷嚏,“谁啊,在想我。”
“想你?恐怕是恨你的人比较多吧。”
背后传来声音,一个双眼蒙着黑布的人盘腿坐在木质地板上。
“不可能。”
裴寂夹着雪茄,吐出一道烟柱,“我裴某人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大家为我歌功颂德还来不及,谁会恨我?”
“你自己心里知道。”
那人淡淡地说,他从来没有见到过比裴寂更加厚颜无耻的人。
“我没有,我不是,我不知道。”裴寂几乎是习惯性地来了一套否认三连。
“你来我这儿应该不只是抽烟的吧?”那人转而问道。
裴寂笑笑:“嘿,你猜错了,我来还真就只是为了抽烟的。”
“……”那人沉默,真想拿笤帚把裴寂从这儿扫出去。
“好了,烟抽完了,我该走了。不过话说回来,你这儿风景还真不错,要不我把办公室搬来你这儿吧?咱俩也好凑个伴。”裴寂将雪茄按灭在实木窗台上。
窗外,远处的伊阙幽邃秀美,沉睡在星辰之下,有如一条远古的黑龙。
“快滚!”那人眉头狂跳,几乎按捺不住汹涌上来的怒气。
裴寂瞥了眼空气中扭曲如蛇的裂纹,挑着眉,一边说“消消气老楼”,一边落荒而逃。
等他走后,被唤作“老楼”的那人撑着膝盖站起身,像是看得见一样走到窗台前,苍老的手缓缓拂过窗台,雪茄烧出的焦印瞬时消失不见。
“这老家伙,”他喃喃低语,“这么大岁数了还没个正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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