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培训是极机密的，今天这话到此为止，说多了要人命的，不是我的命，是他的命。”
“你是他女朋友，就什么都别问，大家都好。”
他说完起身走了，到门外点了一根烟，看着街外。
邓子阳沉默了一会，“知道他好就行了，你也不用牵挂了。”
“谢谢！”
我感激的向他点头。
“你出来干嘛的？”
“送货，对了，我们队处理一批旧货，就是放在仓库里时间长了，褪色了不好再发下去，领导说便宜处理了，都是些胶鞋，扔了吧可惜，卖吧我们也没法卖。送人谁要那么多？”
他拧眉道，“我和苏畅正愁着呢。”
“我看看？”
我跟着他来到车后面，他掀开棚子给我看。
我翻了一下，多数是褪色的残次品，有的被老鼠咬了，也没有鞋带和包装，确实不太好处理，有的还不是一双。
“有多少？”
“那多了？现在又不打仗，这鞋子也穿不了那么多，再加上现在都配发新款三接头皮鞋，谁还穿这个？”
他盖上帆布棚，“愁卸哪呢，最好是发给农民，可农民也穿像样的。”
他咬着薄唇道。
我想了想，“我给你收了吧，先不给你现钱，信我的话，下次来给。”
“我让店里的伙计们忙活几个晚上，配一配弄一下，给你销到农村去，让他们挣个路费就行。”
邓子阳一听，直拍大腿，“苏畅，有地方卸货了，你先店里等会啊。”
我领着他把车开到了大院那边，让他车头朝外，又找了几个年轻小伙跑出来卸货。
星野听到我的声音打开门跑出来，抱住我的腿叫妈妈。
邓子阳一时愣在那里，脸上是不可思议的迷茫和惊讶。
我尴尬的笑了笑。
更巧的是玉堂妈听说我来了，跑出来让我先回屋给孩子喂奶，他手揉着鼻子站在大门口，满身满眼的凌乱。
等他消化了一会，我扯他，“跟我进去看看我的一对宝贝儿？”
他眨着眼，僵着道：“好啊。”
穿过小门，进了内院，小星野已经献宝一样把小车子推到门口。
“外边太冷了，弟弟妹妹小，不能出来。”
我掀帘把小车推了进去。
邓子阳低头进了屋。
屋子里热，他脱掉军大衣，低头看着小车内的两个粉面肉团。
半晌他抬头，“我走的时候一点也没看出你怀孕啊，你还喝酒，半年你生两个孩子，这让我情何以堪。”
他看着我。
“我也不知道怀孕啊，我知道的时候都四个月了。”
我抱起一个小团子，转身解开扣子喂奶。
“我在店里被一个抢钱的打了一枪，去医院检查才知道怀孕的，那时候都快四个月了，命差点没丢了。”
小团子吃着奶，胸口一阵疼，我才看清抱的是明珠。
眼泪止不住掉下来。
“伤哪了？”
他低声问。
“左肩胛骨，没事，好了。是南岗赵森他们输给我好多血，我和孩子才保住命。”
半晌他没有做声。
“你们是那次大火-？”
“嗯。”
又是一阵长长的沉默，喂好一个，我转过身，看他正一只手指逗着明果。
我把明珠放进车里，抱起另一个转过身。
“你一个人生一人养？他家里人呢?不知道？”
“不知道。也没必要知道，我自己生的孩子自然自己养。难道还要看别人的脸色？”
我吸了吸鼻子，眼泪还是不争气往外涌，啪嗒啪嗒掉在明果的脸上。
“内训的事我不知道，级别不够，也没法打听。”
“不过据说都是高干子弟，出来后另外安排任务，也都是危险任务，多在边境。”
过了半晌，他道，“我得走了，时间紧。你多保重。”
我一时无语，也不知说什么。
“那我不送了，下次来我把钱给你。”
“不用了，算是给孩子的见面礼。”
“我要是见到他，还帮你把他给找回来。”
他低声说道。
一会身后传来他走出门的声音，我竟然没有起身去送。
外面传来车发动的声音，那一刻时间好像静止了一样。
我是不喜欢吸烟的，可不知从何时开始，我喜欢手里摆弄一支烟，不吸，只是摆弄。
好似眼前看见另一个自己吸着烟，把心事在烟雾缭绕慢慢散尽。
88年国库券开始向私人发售，很多银行为完成任务强行把国库券发给个人当工资。但其时很多家庭都指着工资过日子，换成国库券后，生活物资一定会无法购买，于是就有人多少钱买的多少钱卖，最高的是100兑换101或是102，而20，30或是50面值的国库券基本是一对一兑换。
我跟赵森说的正是此事。
我让贾坤和秀珍拿了一万去广州进货，进夏装和童装，在夏天来临之前先小赚一笔，更主要的是我可以从买进的衣服里面，直接抄版。
我会画画，但并不会制版，为了能开成这个服装加工厂，我跟着赵三骑着摩托车跑遍了周边的乡镇，终于找到一家四川女人开的裁缝铺，我进她店里看衣服，发现工艺不错，剪的样式也还可以，于是发动我三寸不烂之舌请她去我厂里去带工人，每月工资40元，比那时冰城的纺织女工工资还高。
有了裁衣师傅，没有工人怎么办，那时剩余劳动力多在农村，初中毕业的女孩子大把，只是都在家里种地，听说我要十多个小姑娘，跑销售的业务员，厨房里的师傅，都把自己家的亲戚介绍过来，我挑了十个心灵手巧的留在厂子里，其他女孩我让他们开始跟我学销售话术，只等着贾坤回来，我就要开始租柜台卖衣服。
如果柜台租不到的话，那就放在他舞厅门口卖，反正他白天也不做生意，这样就可以物尽其用。
俗话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招了二十多个女娃子过来，原来不够活跃的培训课现在是异常火爆，那些有经验的销售员脑子也像变得好用了，做起实操课来幽默风趣，拿起一样东西看几眼就会口吐莲花，惹得小女娃子们捂着嘴笑。
早上两个小时的培训课上完，他们会在厨房随便吃点，然后就骑上自行车按各自规定好的路线去卖货。
我同他们讲了一个奖励计划，谁今年销售业绩高，公司奖励一辆嘉陵摩托，以后跑销售时油费还给报销。
听到这个消息，除了生产线上的人，你都不用点卯，早会一开，立刻两人一组抱着头晚分好的货就下去了。
为了他们相互照应，我每条线上放两组人，一组卖音像一组食品，我怕他们遇到抢劫，而且规定下午三点左右必须往回返。
远程的我都是派年纪比较大的成熟男性，他们可以在外面住两夜，第三天回来报到。
在那时我这种销售模式已经是极其先进了，这些人不但每月超额完成任务，还有一些聪明人学会了帮食品线联系生猪。
思路只要一打开，赚钱就如同喝水一样简单。
明锋和宋玉堂现在在音像销售方面完全是独当一面，进货发货和送货极少出差错。
我前期教的时候虽说累点，至少现在才有时间来照看一会孩子。
食品销售是个复杂的工作，项目多账目又零碎，我让支伸找了个两贴心的帮他整理账目，再晚账目都要送到我这儿来。
我要防着钱多的情况会有人生出异心。
户外广告安排了一个精明的三十多岁的木匠，我让他帮我打了一对特殊的夹层柜子，半人多高，正面看上下两层放衣服，其时衣服掀开以后隔板底部有个暗锁，每天的钱和账目我都会深夜时点好放进去。
我教给小星野，只要她出门必需锁好门。
只要攒够一万块，开完早会后我会让明锋带着我存进银行。
赵森是一个不爱说话却相当能打的人，他不适合做销售类生意，为此我挑了一个能说会道的业务带着他去收购国库券，我答应他收到三万我带他去上海兑换。
我本想着用他的工资，再从贾坤的资金里借用一部分，帮他买辆货车，专门跑运输。
他喜欢开车，刚好那时物流起步。
他摇头不肯借用，你们不是最好的兄弟吗？我很奇怪。
他说他喜欢不欠人情不欠账，这倒令我刮目相看，我偏是那种人情可以欠账也可以欠的人。
碰到这种只愿独善其身的人就觉得有点意思，总会觉得他有些莫名其妙的搞笑。
“那你为什么愿意替他出头打架？以前我看你又凶又霸道，还阴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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