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脚伸进盆子，一时也想不起来究竟什么情况，能让春明一走就是杳无消息。
“你明义哥怎么说的？”
“他说同学聚会都没见到他，去他家一问就是没在家，其它什么都没有了。”
明锋帮我搓了几下脚，帮我擦干净，扶我靠在被子上。
肚子大的我吃睡都不方便。
半晌他道，“姐，他不会就这样没声没息扔了你和孩子吧？”
“不会。他一定是有事。”
我鼻子一酸，万千委屈随时让我都有哭的冲动。
“你别瞎想，他什么人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全天下的人负了心，他也不会。”
感觉这话像是安慰我自己
“去山里看你干爹干妈了吗？”
“看了，特想我，就想问我啥时候回去呢。我跟他们说，我在哈尔滨有房子了，把他俩接出来。”
“嗯！那行，你回店里吧。明天一早你去医院看看海涛，想办法让贾坤在那多待会，我早上去的晚。”
这一夜我勉强睡了两个多小时，早早的爬起来，在炉子上熬了点玉米粥，煮了几个鸡蛋。
“星野啊，今天穿漂亮点，姨办点事，你跟我去。”
她笑了笑，眉眼一弯，“我穿你给我买的红色的外套行吗?”
“好啊。”
“快点，今天姨有事。”
她麻利的洗好脸，我给她扎好了两个丫角髻，给她脸上擦得香香的，穿上红色娃娃领罩褂，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可爱出现在我面前。
“来，喝了粥，吃两个鸡蛋，你要快点长高高。”
我把剥好的鸡蛋放进好碗里，又给玉米粥里加了两勺糖推给她。
经过我三个多月的调养，小不点身上也长了不少肉，脸上有了孩子应有的血色。
吃饱喝好后，我穿上那件买来准备过年的墨绿色呢子大衣，它还算架式，勉强能遮一点我浑圆的大肚子。
围上一条浅米色长开司米围巾，这围巾是宋玉堂母亲给织的。
我没想到一农村的妇女，竟然有织毛衣的好手艺，买了一堆线子给她，让她帮我和星野先织了两条围巾戴着。
挎上贾坤从外面给我带我的黑色小包，里面装些钱和那把小匕首，拿着一个红色小袋包的两条精装“良友”香烟，我带着小星野坐上了门口发往道理区最早的一班电车。
我想起子阳跟我说的，要是有解决不了的事，就去找宋佳。
拿着他写的地址，我问了几人，终于站在一栋红砖小楼前。
因为时间尚早，敲了好半天，里面才有人打开一门缝。
“你找谁？”
一个烟嗓粗哑的问。
“我是邓子阳的朋友，他让我来这里找人。”
我递上邓子阳写的纸条，“这人是他邻居。”
当时邓子阳趴柜台上写这条子的时候，我还不屑一顾。
半天，院门打开。
我牵着小星野进了门。
星野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打量着这座外简内奢的小楼。
进了大厅，我看见一中年男人身披棕色皮衣，翘腿坐在沙发上，他浓眉深目，鼻翼宽大，长相倒是颇有北方人的精神。
气场着实有些骇人，他盯着我们看了看，示意身边的四五个人退下。
其中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紧紧盯着我手里的报纸包的长条道，“把那个东西交给我。”
我看了他一眼，深吸了口气，调整好笑容道，“你的心也就针眼儿大，我带着孩子来托人办事，你小心过头了。”
说着我把报纸翻开，让小星野给放到桌上。
两条良友，那原是我准备过年时托人给小星野办户口的。
“你是晓光？”
我看着那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夏海涛不懂事，得罪你了，我是来赔罪的。”
浅浅伏上一礼。
对于这些地头蛇和大道霸主，我才不会装什么熊样子跟他们较劲儿，就算是我赔个礼也不会少两肉，我只想在这乱世谋个安稳罢了。
“他在医院，来不了。”
这话一落，他立时冷笑两声。
我把小星野拉到身后。
“晓光！”
一声不高的断喝让他停了笑声。
“她一孕妇带一孩子，上门送礼，你想干啥？”
“坐那去。”
宋四儿面上沉了下去。
“听说贾坤因为新收了一个叫小九哥儿的兄弟，生意做得大火，不会是你吧？”
我冲他笑了下，欠身道，“我是邓子阳的朋友，他临走时专门嘱咐我，有解决不了的事找您。”
“今天就是来拜谢一下，手下小朋友不懂事，惹恼了您，还请放过。”
“至于什么江湖传言，本就不可信，我可不配称什么小九哥儿，一介女流而已。”
我微笑看着他，打量着传说中的道上霸主。
“海涛向来不太会说话，您也知道，下边的人护个场子赚个几块钱都像个二百五的大爷，真若是像您这样有本事的，哪会憨成这样？”
他探究的看着我，眼神深到像贝加尔湖的水，又冷又冽。
“听手下兄弟说贾坤手下的小九儿，挨了一枪还把劈党给放了红，安排人去接着追？”
他放下二郎腿，“我看就是你吧，一般有几个女人敢上我的门？”
“你不怕我？”
我脸上一紧，这话有套路。
“邓子阳归队前就让我来拜会，只是我身体多有不便。”
我盯着他的眼睛道。
“都传我是恶棍，人鬼不分，还喜欢漂亮女人，你怎么看？”
他身体前探，盯向我。
“如果你真是那般不堪，邓子阳这看人的本事还真是需要精进。”
“我就是不信道听途说，才专门过来拜会的。”
“再说了，”我躲开他逼人的目光，向后坐了坐。
“我一个临产的孕妇，还能美过你身边的女人？那还真是笑话了。”
他哈哈一笑，撤回了身子，往沙发上一躺，“好一个邓子阳，小王八犊子，这媳妇儿都快生了，他还缩在那破地儿。”
“你们报警了吗？”
“没有。”
我看着他。
“晓光，给倒两杯茶，我要和小九哥儿聊点事。”
***
出了小红楼，已近正午。
我抱着肚子，小星野搀着我，坐上了去医院的电车。
我之所以会带小星野，是因为怕有什么事，没人跑出去送信。
我想着她人小，不会有人专门防备她。
若是带着支伸或是赵森，搞不好三言两语，他们再呛了毛干起来。
到了医院，还没找到赵森他们，迎面碰见了金子国，他老远看见我就招手。
“我猜你该来了，去妇产科看看，快了吧？”
他笑意满满的盯着我的大肚子。
“你比我还急？我是来看我那小兄弟的，昨晚上送来的，骨折。”
“你们啊，还真是不让人省心，二楼呢。”
他看看我，又看看小不点。
“你让她扶你，好大的心啊，你要一滑倒，得砸住她。”
他把病历本子往胳肢窝里一夹，“我扶你上去。”
“我自己来就行了，别人看见会误会。”
我摇头。
“我做好事还怕别人误会？来，小心点，上楼。”
他笑着扶起我，小心翼翼的往二楼上，“来都来了，再做个检查吧，你也该准备下生产的东西了。”
我脸上一红，心想这医生怎么啥都操心。
他或是看透了我的心思。
“我看你每次检查跟来的都是男的，怕你如果要是急产了，没人懂就麻烦了。”
“谢谢！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生，一会我去检查让医生给我算算吧。”
他把我送上楼，就去忙了。
我伸头看着一间间病床，还没看清，就听见有人喊，“姐，在这呢。”
老八刘添龙在一门口招手。
“你可来了小九儿，我这急得火上房了，明锋就拉着我，说你让等，一直等。”
我还没进屋，贾坤的大嗓门就吼了一嗓子，惹得一群人对他侧目。
我比了个手势，先进去看海涛，他的脸还白着，胳膊上打了石膏。
“你啊，人小嘴贱。”
我点了下他的额头，“没事了，胳膊给你看好，钱人家花，以后长点心，你以为混社会就是拿嘴吓唬人？那是要人命的。”
“姐——，怨我，嘴欠。”
他的泪瞬时涌了上来，他把头扭向里边。
“吃一堑长一智，知道就好。胳膊好了跟着姐干别的，一辈子不用你出力，好好的就行。”
我安慰他。
支伸他们几个人怒目围着我，意思我不给个说法不行。
我心里有点上火，老娘刚从虎穴出来，这是咋，还再给我摆个刀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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