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年的大年初五凌晨时分，明佳瞧着油表越来越接近红杠，她放慢了速度，两眼左右看着路边，她急着找加油站。
因为路上遭遇了那一遭，她错过了两个加油站。
胖子所谓的陪伴就是两小时后进入沉沉的梦乡。
漫长的夜加上劲爆的音乐，依然可以让人进入好梦，她终于在油表接近极限时找到了一个私人加油站，明佳想，加好油换赵森开车。
大巴缓缓驶进油站，车刚刚进个车头，明佳身体的警报就开始拉响，她先叫了一声，“赵森——，醒醒！”
赵森本就半睡半醒，立时弹了起来，“怎么了九儿？”
“车没油了，进的加油站不对。”
“没事，还能倒出去吗？”
“不能，没油了，跑不远。”
加油站昏黄的灯光下，照着几个从屋里跑出来的四个男人，他们戴着厚棉帽子，眼睛放着光，手里提着黑色的塑料袋子。
“三哥，叫醒他们，让老八保护好春雪她们。”
明佳说完第一个拉开车门。
赵森想叫她，可是已经来不及。
明佳之所以敢拉开车门下去，是因为她穿着警服，她想用这身警服吓住他们。
果然，看下来个穿警服的人，四人走着的身形立刻顿住，待看清不过是个女警罢了，又眼神交汇，他们在交流内容，一个大巴车上怎么下来个女警？还是司机？
明佳很后悔，腰上就是有个假枪，现在也能忽悠住他们，她正了正帽子，“有92的汽油吗？加油！”
“加多少？”
走在最前面的高个子闪着铮亮的环眼问。
“加满！”
明佳右手插在兜里，那高个子男人盯着明佳，明佳嘴角微挑，眼神里是你动动我看，试试？
大巴车门打开，六个身穿军大衣的男人鱼贯而出，支伸吼了一声，“有油吗？招子放亮点，师傅没教你们看牌子？”
环眼高个显然被突然冲出来的队伍吓了一跳，忙向后面的人使了个眼色，一个穿皮袄的小个子一溜烟伏身向加油的92号柜跑去，他拿下油枪手颤了几下，明佳拿钥匙打车油箱门，她看着对方手哆嗦的样子，没说话。
“汽油不假吧？”
小个子听她问，没吭声只摇摇头。
那边李红兵他们已经二对一的对峙在剩下的三个人面前。
明佳看着跳动的油表，因为是半夜，灯光昏暗，她看不清楚店里的情况。
“汽油多少钱一升？”
“不知道。”
小个子回了一句，声音不大，在场的人都听个清楚。
明佳明白这是一伙劫匪抢了加油站，而她可能是第一个钻进笼子的人。
她盯着油加满，那人弄了半天，油都流出来了，还不知道如何关油枪。
明佳夺过来闭掉油枪，她盖上油箱盖锁好。
“多少钱？”
她问。
小个子嘴角晃动了半天，也没说个数，他冲高个子喊了句，“大哥多少钱？”
高个子正对着支伸和李红兵。
“一千。”
他回了句。
“哪来特么一千？抢了人家的加油站，一本万利，五百！”
支伸说了句。
“九儿哥，给他五百。面子钱，不是油钱。”
明佳从腰包里数出五百递给小个子。
她退回到大巴车上，发动车子，赵森示意她开车先走，车子加了油后，轻快的往前行驶，到出口处停下，六人一路小跑回来上了车。
“要不要报警？”
明佳问他们。
“这是哪？”
“报警我们说啥？报警就得等警察来，哪地界都不知道。”
李红兵说道。
“可不报警我怕加油站老板会死了。”
“估计死透了。”
胖子回答。
“那得报警，要是不报，会有人到他们这连人带车消失。”
明佳心慌。
“三哥，你开车，我来报警。”
车子靠边，明佳和赵森换了座位。
“会不会他们看到你穿警服，我们一走他们就跑了，警察来不是扑空了？”
李红兵说道。
“要不我们回去，把他收拾了？”
明佳摇头，大巴车上有还有七个姑娘，还有一个孩子。
“报警吧，就说我们被劫了，警察来处理吧。”
明佳眯着眼看清驶过的路牌，拿支伸的大哥大报了警。
“小九儿哥，现在知道我们物流专线不容易了吧？”
“要不是晓光这几年维持着，我们的车队早被人抢干净了。”
韩师傅说道。
那个年代，老百姓都流传一个说法，说中国有着四大高危行业，是“民航客机驾驶员、长途客运老司机、长途货运加的哥”。
这还真不是传说，而是血淋淋的事实，在当年，这四种职业的从业人员真是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讨生活。
“都不容易韩师傅，这年头不仅仅是改革开放，还是个性狂放的年头，就你们脑袋别裤腰带上？警察也是！就咱冰城一年走几个？”
明佳说道。
“我说呢，你咋不让你爷们干警察了？整了什么一资源局。”
胖子拉着京腔道。
“你消息挺灵啊。这也知道？”
“听老王八说的，他过年来红兵这喝酒，酒后说亏着没跟你翻脸，想不到你那爷们混资源局去了。”
明佳眼一翻，“他哪里是混过去的，他那是拿功勋抵的，问赵森，当年那手雷差一点没要了他的命，整个——，算了，不说了。”
明佳不再和胖子聊这个话题，转回身看赵森，“你说那油站的老板还能活着吗？”
赵森专心开着车，半晌说了句，“我说他活着吧，是骗你。看运气吧，现在活着，得看运气。”
没人再说话，这话中深意，懂的人都懂。
可能只有商寞言和明星野那一代不懂其中深意。
年关刚过，正是小偷扫荡的高峰期。无论是火车汽车，你就是抱着包也挡不住小神们的神手。
从90年开始，公路交通建设的步伐越来越快，城镇和乡村通路的比率也越来越高，这个时期是车匪路霸横行的时期，各大交通运输部门直接挂出了，碰到车匪路霸可以直接打死的条幅。
“都是穷给闹的，有钱谁拿命去抢啊，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好运，可以找到赚钱的营生。”
支伸说了一句。
“就是，有赚钱的门道谁也不愿意做恶。”
胖子跟了一句。
“但咱冰城的技校，学校，你们看看，都成什么样子了？公检法家属的孩子，老师就高看，普通人家的孩子，就踩。”
明佳说到此就又火气高涨，“我家星野上学，被人家欺负了几年，就因为单亲，有的老师都不正眼看她。我就不明白了，这风气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我回去还得把学校弄大，再上点别的项目，然后给他们安排工作。”
明佳自言自语道。
“九儿，不是每个孩子都上得起技校的。”
赵森说了一句。
“那就搞一部分福利，南方用工的缺口大，根据厂子的需求定单加工。”
明佳说道，“让厂子给我掏一部分钱。”
“那看你怎么谈了，这个主意挺好。”
李红兵说道。
“你有那么多精力吗？一边要开学校，一边要建大楼，搞开发？”
胖子问。
“当然有，有我三哥在，我只在拿下来单，三哥工程监理只定能你我盖好。”
“盖南岗科技园，他的资格不行了，你要找正经工程师。”
李红兵严肃的说道，“别在王云鹏那拿了项目，到你手里盖砸了。”
明佳点点头，“我知道，这次也是想去广东找一个工程师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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