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波看我放了黑头仔，有些奇怪。
“你让我费了那么大劲，把他领回来，就为了管他一顿饭？给他讲这番大道理？”
他拨了下额前碎发，别说，这熊孩子长的确实好看，五官刀劈斧凿一般深刻立体，下颚线都带着少年人特有彪悍。
“海波啊，你跟我弟弟明锋差不多大，他现在的生意，在冰城无人不知，他的吃穿用度都是自己勤勤恳恳自己赚来的。”
“摩托车，BP机是他自己凭本事赚，不偷不抢不怕公安局。”
我说完这堆话，看他的反应。
果然他嘴唇动了动，最后吐出一句，“我一直在上学，没要会赚钱，我要混社会，可能比他赚的多。”
“你知道明锋？”
“知道，我们那一片卖磁带的都知道他。我二叔店里的录音机，还是我带他过来买的。”
“我二叔夸过明锋，说小伙子长得和我一样精神，就是比我嘴甜。”
听他如此一说，我不由得笑出了声。
“你说得也有道理，你在上学，明锋可惜了，他不喜欢上学，所以他跟我学了生意。他就小学毕业，每天忙着赚钱。”
“我要有你这姐姐也好了，我也不喜欢上学，可家里逼着我上。”
显然李海波跟我找到了共同话题，性格活跃起来。
“我弟虽说是挣了钱，但他每天晚上都还要学习。跟我学记账，学营销，还得这生字，有些字不会写不会念，推荐产品的时容就容易被人笑话。”
我看着李海波，“读书是为了以后更好的赚我，但是，现在跟你说这个也没用了，冰城没有学校敢要你。”
“李海波，人生大路千万条，如果选错了，后悔终生。”
“等到临死的那一刻你再去后悔，屁用没有。”
他听我如此一说，脸上一时又阴晴不定。
“知道冰城宋安邦宋安龙兄弟吗？”
“他俩比你大两三岁，我和他们认识的时候，他们一样大。”
我带他出了教室，领他在我不算大的学校里转了转。
教室里上课的孩子并不多，多数十几个，有跳舞的，有练声的，有拉二胡的，还有练打鼓的。
转吧了一圈儿，李海波道：“宋安龙兄弟他俩原来就是个收猪的，杀猪的，听说还在厂里打伤过人？
“对啊，他俩从前可也是火车站一带有名的混子，流氓。”
“但他俩没你作恶多端，你太狠太毒了，他俩不会。”
我用了一个很适合他，但他肯定不爱听的词来形容他。
他呼吸一滞，想要发作，却又看了看那些教室。
“我不行，我没那天赋。”
“你晚上跳舞吗，蹦的吗？”
“跳啊，只有在舞场上才能泡到妞。”
说完这句他忽然想起什么，眼神有些胆怯的看了看我。
“闭嘴！”
我厉声道，“安龙和安邦从来没抢过小孩子，也没像你这么大就睡女人，你得有多浪荡？”
我狠狠的看了他两眼，这次他没再反驳我，眼里也没再有了戾气。
“你人模狗样的，长得又不差，脑子又好使，难道混到最后比不过他俩？”
“他俩现在上海，做皮尔卡丹的男模，在京城都火得不要不要的，兄弟俩一年能挣一台汽车，光明正大的赚钱，你为什么就听不进忠言？”
我严肃起来。
“你要学会听别人说话，别人一说你就火冒三丈，就要起来干架，李海波，在我的地盘上，干架你还能占多大便宜？”
我的口气不再是说教，变得凌厉。
“你就是再能打，能打过一个江湖老手？我若是想灭掉你，跟你说这番废话？”
“长个脑子好不好，我既然找你说话，我既然没有没找你算账，那就是为了拯救你。”
我站在那里，狠狠的盯着他，像一个母亲教训不听话的孩子。
“为什么？我和你不认识，你为什么要帮我？”
他怀疑的，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是的，我估计他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冰城小九哥儿，为何要帮一个不认识的人！
我想赵森也是，为什么要给自己添麻烦，找一个在社会上恶名昭著的孩子回来调教？
自己赚钱他不香？
省心他不好？
“因为所有存在于这个世上的人，他都不是独立的。”
“你现在年纪还小，有机会改邪归正。我现在帮你走正路，其实就是帮我们以后的生存拓展空间。”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赵森。
他俩一副茫然的眼神。
我想骂人，文化低真特么费劲。
我回到教室，抱着茶缸子喝了半缸水，才抬起头来。
“你俩坐近点。”
我指着他俩。
“李海波，你动了我业务员的钱，那是我的营业额，这是小钱。你因为没钱才抢，我理解。”
“将来，如果你还没有，你就会想办法动大钱。”
“比如说你知道我有三百万，你就可能因为想要这三百万，绑架我，或是干掉我。”
我盯着他们的眼睛，“现在懂了吗？你现在抢小钱，不为大错，但是人的犯罪，都是从小到大的，你不可能一辈子没抢过东西，到大了就想抢一座金山。”
“明白了你俩？”
我吸了口气，“李海波，你人不笨，不是学不会东西。也不是不打架，这一天就过不去。”
“现在，一天就过去了，你也没打没杀，对吧？”
“如果你觉得，宋安龙兄弟那条路，你想试一试，到我这个学校来，学知识学打术，我包装你，让你挣到大钱。”
“让你以后人钱显贵。我可以告诉你，在我这，五年之后，挣到三百万是保底。”
这话一出口，赵森和李海波都吓了一跳，腾的坐直了身体。
“九哥儿，咱南厂的牛吹跑了吧？”
赵森低声说了一句。
李海波一听笑得捂住了肚子。
我上去给了赵森一脚，“三哥，你拆我台是吧？咱厂子几辆轿车几辆卡车了，你算算多少工人月工资多少钱没。”
他想了想，“是啊，九哥儿都是自己算帐，我没往这上面琢磨过。”
“海波，如果你觉着那种唱唱跳跳不好，做生意可以让你赚钱赚得有成就感，那就可以跟着赵森，或是跟着我学，我定保你将来富贵。”
“但是，得改了你那些毛病。容易暴躁容易动手的毛病。”
“还有，那时刻爆发的荷尔蒙激素，控制一点，否则，你没成名或是成名了，都得死在上面。”
海波红了脸盯着我看了半天。
我从包里掏出一百块钱递给他，“这是你今天挣的工钱，帮我看了小黑仔，没有你我还真整不回来他。”
“回去想想，想通了三天后来找我，我要去上海看安龙和安邦兄弟，你跟着长长见识。”
他眼睛闪出小火光，估计他长这么大没出过冰城，现在听说有机会去上海了，一时来了兴致。
“如果你感觉自己无拘无束的好，那就你按着自己的路走。但是，你不要再动我明星公司旗下所有的业务和销售点，否则，我找你二叔讨公道。”
“我不喜欢欺负小孩子，咱俩之间没有平等对话的机会，我看你就是一孩子，我不欺负小孩子。”
他呆呆的站在那里，估计他没想到，我会兑现承诺。
我冲他笑了笑，“回家吧，没吓着你吧？”
“小九哥儿从来不打兄弟，也很少和外面的人打架，但是——，”
我拍了拍他的肩，“小九哥儿，也不是吃素长大的。你得知道，不要因为力量强大就去拼架，那你活着的格局太小了。”
他想了想，问道，“我听很多人说过小九哥儿，我一直以为是男的。你这么义气，图什么？”
“一个人赚钱辛苦，还不一定赚到，抢钱的太多了。我的任务，就是带着兄弟们好好赚钱，谁也不用抢谁的，谁兜里都有钱，那风风火火过大年才叫幸福。”
“回吧！”
我冲他一挥手，让赵森送他回家。
“森哥，你把他送到饭店门口。”
“不用，姐姐，我自己走。”
李海波的声音，恢复了少年应有的阳光。
“来，姐姐抱你一下。”
我叫住他，给了他一个最温暖的笑容，和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回家好好洗个澡，你身上这味啊，以后别再有了。”
他脸上一红，接着眼睛也红了，“知道了姐，这钱我不要了。”
“拿着，你第一笔工钱，怎么不要。姐给的红包，回吧，跟家里说明白，别让家里担心。”
我推他，“赶紧走，刚才不是还要飞呢。”
打发走了他俩，我捏了捏眉心，看时间，邓子阳快归队了，我还得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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