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东西!你平日出去花天酒地也就罢了,谁给你的胆子做出杀人放火这种事情?”
吴猛吓得在地上直打哆嗦,可还是梗着脖子为自己辩解:“我是去找何惜玉那个小贱人算账的,没想放火杀人!还有那油灯,也是那老太婆自己给撞到的,真不怪我!再说了,她一介平民,我就算是把她杀了,又能如何?”
“混账!”吴将军气得直接给了他一耳光。
“不管你是有意还是无意,在场那么多人都看到你气势汹汹的带着人去,这事儿一旦处理不好,被有心之人传扬出去,我们将军府的名声何在?”
吴猛挨了耳光,再也不敢叫嚣,默默把自己缩成一团,任凭父亲责骂。
终于,吴将军骂够了,停了下来。
“朝廷里一双双眼睛都在盯着咱们将军府看,就等着抓咱们的把柄!既然你如此管不住自己的脾气,那这段日子,你就不要再出去了,给我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好好反省反省!”
他沉下脸训道。
吴猛有些不甘:“可是父亲,这事儿明明……”
“够了!”吴将军黑着脸将他打断,“这事儿想要摆平本就不易,我不能再让你这样放纵下去!你好好休息吧,我还有事要处理。”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屋子,再不给吴猛求情的机会。
城郊树林。
一身青衣的陈子寻端坐于凉亭之中,手指熟练地拨动着琴弦。
琴音悠扬,仿佛带着能消除一切杂念的魔力,让人不知不觉间沉溺其中。
“公子,福安公主来了。”
守林的侍卫踌躇许久,终于还是上前来,打破了这份和谐。
琴音中断,陈子寻脸上不见丝毫表情变化,只淡淡吩咐:“不见。”
侍卫有些犹豫:“可……”
话还没说完,林子那边就传来其他侍卫的高呼:“公主殿下,公子说了不让人打扰,您不能硬闯啊!”
周淑筠带着满脸娇纵走在最前面,对他们的呼喊置若罔闻。
“子寻哥哥!”
她终于看见了凉亭中的那抹青衣身影,脸上见了笑,小跑着到了近前。
可陈子寻一如往常,低垂着头,对于她的到来没有丝毫表示。
她眼底划过一丝落寞,强压下心底情绪:“父皇找我谈过了,陈国的婚事,他……他想要答应。”
陈子寻仍旧默不作声。
“你说话啊!”周淑筠再也忍受不住心里的委屈,声音放大了好几倍,“你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的看着我嫁给那个陈子昂吗?”
她死死盯着他,似乎想要将他整个人看穿。
只可惜,相较于对方的平静,她的委屈和质问显得十分可笑。
她看着眼前像个木偶般不言不语的陈子寻,前所未有的愤怒涌上心头。
她怒吼一声:“陈子寻!”
随即,一旁侍卫别在腰间的长剑被她毫无征兆的抽走,直指陈子寻咽喉。
“你到底要我怎样!”
周淑筠几乎崩溃,再没了一国公主端庄大气的风范。
陈子寻微蹙起眉头,无奈道:“公主殿下,既然陛下有意要替你指婚,在下觉得,这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你说什么?”周淑筠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紧接着,对面的人又开了口:“我和皇兄一起长大,他文武双全,相貌堂堂,配得上公主殿下的身份。”
“可我想嫁的不是他!”
周淑筠嗓音嘶哑,带着浓浓的悲痛。
她手中长剑颓然放下,伸手想要抚摸陈子寻的脸,但却被无情避过。
她嘴角扯出一抹苦笑,痴痴地看着眼前这张她朝思暮想的脸,记忆不知不觉就被带回了那个大雨滂沱的寒夜。
那晚,她和父皇闹了别扭,独自坐在陇西街头哭泣,雨水将她淋成了落汤鸡,没有人搭理她,只有陈子寻在那个时候向她走了过来,给她撑伞,轻声细语地安慰她……
自那时起,这个温润如玉的男人就深深刻在了她的心头,挥之不去。
“哎……”陈子寻微垂下头,重重叹息一声,“公主殿下对在下的情意,在下都明白,可一个颠沛流离的人质,怎么可能配得上自小受尽万千宠爱的公主?”
“我不在乎!”
周淑筠想也没想就接了话。
“我喜欢的是你!不管你是什么样子,我都喜欢!你放心,只要你肯答应我,和我在一起,我就去找父皇把一切都说清楚!还有那些曾经羞辱过你的人,我也绝不会放过!”
她那双好看的大眼里,闪烁着期盼的光,让人不忍拒绝。
可陈子寻却摇了头:“公主殿下自重,你我之间断然不可能,此事无需再提。”
……
回府的次日,柳泊辰领着何惜玉去了教坊司。
刚一进门,便听得里面传来阵阵悠扬琴音。
“柳公子。”
一身穿水蓝纱裙的女子款款迎了上来,朝着柳泊辰浅施一礼。
“这是教坊的李乐师,以后你便跟着她学习弹琴和舞蹈吧。”
柳泊辰淡淡扫了眼身旁的何惜玉。
李乐师也顺着他的目光望了去,片刻后,略带满意的点点头:“不知何姑娘可否弹奏一曲?”
“可以。”
何惜玉低垂着头,眼底有复杂的情绪涌动。
很快,便有人在李乐师的吩咐下搬来了琴。
她坐下,手指缓缓抚上琴弦,一段清澈悠扬的琴音从她指间弹出。
曲调舒缓,沁人心脾。
旁边练舞的舞姬动作齐齐一顿,好奇地朝这边探过头来。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琴音陡然一变,带起了浓浓哀伤之意,如泣如诉。
不知为何,围观的舞姬脸色都出现了轻微的变化,有些惆怅,像是跟随着这段琴音也陷入了某些回忆之中。
绵绵琴音还在继续,那种悲伤的情绪被传播在整个大殿之中,听者无人不动容。
一曲弹完,已经有脆弱敏感的舞姬红了眼眶。
李乐师难得拍掌叫好:“何姑娘琴艺超群,不知以前可有学过?”
“以前的确曾跟着琴师大家练过一阵子。”何惜玉收回思绪,点了头。
“嗯,琴艺过关,接下来便是舞蹈。”
李乐师冲着那边的舞姬们招招手,很快就有一人走上前来。
那人身段婀娜,每走一步间皆是万种风情。
“環姬,给她跳一段。”
那唤作環姬的女子应了声“是”,随即翩然起舞。
她穿着一身薄而透的红纱裙,在那灵动柔媚的舞姿下,红纱肆意飞扬,如同一只火红的蝴蝶在殿中飞舞着。
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将媚态发挥到了极致。
纵使是女子,何惜玉也在对方那绝美的舞步和勾魂的眼神中感到一阵酥麻。
“何姑娘,试试吧。”
環姬跳完,李乐师看向何惜玉。
她迟疑片刻,站到了舞台中央,一边在脑海里回忆環姬的动作,一边缓缓起舞。
她的身段不如環姬那般丰腴,舞姿更不似她那样媚态尽显,但在那张清丽俏脸的衬托下,竟是别有一番韵味。
轻盈的身子不断旋转,舞台中央的何惜玉,就像是一阵柔风,每一个舞步踏出,都轻柔得像是踩在了每个人的心尖上。
柳泊辰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不由自主地带了几分欣赏。
他果然没有看错人,这个何惜玉,的确是个可用之才,若是能加以培养,凭着她的聪慧美貌和与众不同的大家风范,将来必成大器。
更何况……她已经没有退路,不管怎样,她的命运都会被他牢牢握在手中,任他掌控。
经过两轮考验,李乐师算是认下了何惜玉这个学徒。
“以后何姑娘便跟着我学习舞蹈和琴技吧,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
她看着何惜玉,满眼满是藏不住的欢喜。
多少年了,她们教坊司还是第一次寻到这样琴舞双绝的人才。
“是。”
何惜玉面上表情恢复如常,不见任何情绪,只恭顺答道。
“走吧,我带你去看看房间。”
李乐师带着何惜玉离开,而柳泊辰则是看向身后跟来的上官婠婠,吩咐道:“从今天起,寸步不离的跟着她,随时向我汇报她的一举一动。”
说完,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那抹远去的身影,转头离开。
……
自被送到教坊司,何惜玉便一直潜心练习琴术和舞蹈,不出半月,就已经练得炉火纯青,甚至就连那些已经在教坊司待了多年的乐师和舞姬都啧啧称奇。
这日,柳泊辰一如往常地验收完成果,正欲离开,却被李乐师叫住。
“柳公子,您觉得……何姑娘的舞技如何?”
柳泊辰被她突如其来的问话问得一愣,随即点头:“不错。”
“如今舞姬里的领舞由環姬负责,她的舞技的确出类拔萃,不过现如今,我倒是更看好何姑娘。”李乐师说到此有些犹豫,但还是继续道,“我准备撤掉環姬,让何姑娘领舞,公子觉得如何?”
柳泊辰眸光闪了闪:“既然是李乐师做出的决定,我自然是尊重的。”
两人本是站在二层最偏僻的角落说话,如今姑娘们都在下面训练,本不应该有人上来,可偏偏環姬有事上来禀告,阴差阳错的将所有对话都听在了耳中。
她那双媚眼里,燃烧起熊熊怒火。
凭什么!
凭什么她在教坊司待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爬上了领舞的位置,却要被一个才进来不过半月的黄毛丫头骑到头上?她不甘心!
心中恨意翻滚,環姬一口银牙几乎咬碎。
敢抢走她的位置,她定不会要那小贱人好过!
到了用午膳的时辰,原本喧闹的大厅瞬间一空。
舞姬和乐师都已离开,舞台中央,唯剩何惜玉还在练着舞。
这些日子,她几乎都是在废寝忘食的练习。
不是她有多喜欢,而是唯有将自己沉浸在琴声和舞蹈中,才能暂时忘却那些亲人丧去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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