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见有个小姑娘的声音，麻雀似的，叽叽喳喳。“这次画个什么好呢？”耳边倏忽安静下来，不一会儿，我感觉脸上有什么东西在划动，麻麻的。“嘿……”她笑出了声，温热的手指碰了碰我的脸，又立刻分开了，“果然怎么样都不会醒。”丝绸材质的巾帕沾了水，在脸上擦拭过，我的意识渐渐混沌了。
再次有感知时，喃喃自语的小姑娘在房间里走着，珠钗佩环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动，我想睁开眼看看，可怎么也动不了自己的身体。
这样过了快三天，我感到体内有一股力量催我睁开眼，而后的动作皆不随我控制了。
不知道有多久，我用匕首捅了林府的小姐四次，杀进宜国的皇宫十二回，在汝城的琼花繁茂处，我拥着那个面若芙蓉的小姐，只感到恐慌和厌倦。
这个世界很奇怪。
我躺在林府的床上，春檀在我耳边不停地絮絮叨叨：“这里过年的烟花颜色都是重复的，好无聊。我们家过年的时候会包幸运饺子，外婆喜欢在里面塞硬币，吃到的人可以一整年都顺顺利利的。”我的心似乎短暂地安定下来。
发现自己能够稍微动作的时候，春檀正打算往我脸上画蝴蝶。我挣扎了一下，她吓得把青黛摔了个四分五裂。“真有意思。”我笑了笑，她的巾帕浸在水盆里，拧干时水滴哒哒的。
从她过往的那些话中我了解到她与操纵我的力量有着联系，可是眼刚睁开，她就急匆匆跑了出去：“你醒啦！等等！我去找我家小姐过来！”
林小姐一双眸子中盛着盈盈的秋水，我将匕首插进了她的心窝……
房间如过去一般开始变得粉碎，我竭力保持着清醒，终于发现六个发着蓝色荧光的大字浮在林小姐尸体本该出现的地方“玩家强制登出”。“玩家？”我的脑子像是快要裂开了般，有什么声音从记忆深处呼之欲出。
“快，春檀，叫几个小厮把他扶进去，然后去找郎中。”这句听得我耳朵起茧的话又响起了。
春檀的手指沾了胭脂擦过我的唇角，她谈及自己原先世界的话越来越少，给我喂药时的小动作也消失了。
“当你集齐所有的结局，我会帮你回到被抢匪劫持的半小时前。”有个人曾这样对我说。
可我怎样，也收集不到最后的那个结局。
我记起我的意识逐渐消散的过程，直到最后成为系统程序控制的提线木偶。我睁开眼睛，春檀靠在房屋一角的美人靠上睡熟了，她在梦中还眯着眼翘起嘴角，阳光倾泻在她身上。“查到解决办法，带她一起逃走吧。”我想。
黑色的玄铁上刻了一朵五瓣琼花，林小姐娉娉婷婷地站立在我眼前，我余光扫过角落里垂手乖乖立着的春檀，笑着接过了这块每次轮回都会换花样的面具。
不日便是除夕，林小姐站在摇摇晃晃的木梯上，认真地贴着亲笔写的横幅，我已经能够熟练应对试图控制我的力量，她的身体开始倾倒时，我本可以走开的。可是我注意到了围着梯子努力表演的春檀，她脸上尽是担忧的神色，朝外的脚尖却暴露了她的内心。
我顺应着剧情的推动一跃而起将林小姐接到了怀中，心里却全然想的是刚才扶过那个此刻一脸怔愣的小姑娘时的触感：“还知道给腰上垫垫子，是个聪明的。”
除夕夜，林家给侍卫放了假，赏了酒，我酒量不好，没有与他们同饮，只装作看天空中的烟花：“无趣。”我看着从来不会改变的色彩，想起一个会和我一样无聊的人。
我跨坐在围墙上，春檀在屋子里嘀嘀咕咕地和另一个人说着什么话，不一会儿拿着碗走出来，天空热热闹闹的，她一次都不曾抬头。我抛了一块银币下去，她那边碗和煎药壶碰撞在一起的声音有些大，没有发现我。我转身跳下就离开了。
我不能在监测者面前做出过于异常的举动，我警告自己。
可是面对林小姐，我无法再给出温和的笑脸，说出的感激的话也像照着台本朗读。“你可真是个木头。”林小姐选了江明曦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或许是吧。”
二月初二那天，春檀扶了林小姐上马车，我一直跟在马车门边上，听到里面尖锐的怒喝声，手心被指甲扎出了血痕。
她一个多月都不高兴，我知道。她在酒铺踌躇了半天，只选了最便宜的苹果酒。我做了一个冲动的决定。“这也是剧情作用吗？”听到自己砰砰加快的心跳声，我断定不是。
“我回来的时候，你还会在的吧？”
她当然一直在，我看着宜国皇宫遍体鳞伤的春檀，感到有什么东西在啃噬我的心脏。“到下一个玩家你可要努努力，让她爱你爱得无法自拔。”我记起她曾经这么说，如果可以让你一直在我身边的话，这样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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