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胡府。
仍旧是那个无人的庭院之中。
胡惟庸扫视着自己周围坐着的人，沉默了片刻，才问道：
“存义兄没来么？”
陈宁抢着回答：
“他说要先回家一趟，再劝劝韩国公，估计等会儿就来了。”
胡惟庸算了算时辰，沉着脸叹了口气。
要回家，应该下午到傍晚就已经回去了，算来到如今已经过去一两个时辰。
韩国公府离他家并不远，而这两家也都离皇城里的中书省不远。
两个时辰都没来，就不会来了。
而且，李善长没过来倒还罢了……回家劝说的李存义也没来，那说明李存义还是听了他哥哥的话，被勒令不许过来。
呵呵。
这两兄弟，是打算摘得干干净净脱身？
胡惟庸不由得冷笑出来。
“看来存义兄很识时务啊。”
他看向眼前众人，沉声道：
“诸位，咱们如今已经被陛下给逼到了墙脚，无路可退了。”
“你们瞧瞧，连善长兄和存义兄都在想着怎么跟老夫撇清干系，这只能证明，他们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汪广洋本不是咱们的人。”
“可他被捕入狱，已经被审得吐了口，否则翰林院出身的那些外派重臣们不可能被查得如此清楚。”
“再仔细想想……”
“身为右相，他只知道这些小事吗？”
“恐怕，远远不止吧。”
今天被他喊来家里商量的全都是心腹，文臣武将皆有之。
文臣，有代表国子监的陈宁，御史中丞涂节等人。
武将，有吉安侯陆仲亨，平凉侯费聚，严安侯唐胜宗等。
这里几乎已经聚集了朝堂的半壁江山！
这群人里头，陈宁是知道得最多的。
首先他既属御史台，又是国子监事，双重身份之下，信息来源本就比其他人广。
其次，因为之前被朱元璋亲口责骂过，陈宁是最迫切想要跟着胡惟庸掀桌子的人。
陈宁犹豫半晌，才道：
“胡相，在下知道您已经做好了准备，这些准备，或许也是万万不能被查到的事情。”
“林指挥使那边……出发了吗？”
胡惟庸一愣。
他深深看了陈宁一眼，知道对方在讲什么。
陈宁口中的林指挥使当然不是锦衣卫的指挥使。
而是明州卫的林贤！
明州卫靠海，作为当地卫所的指挥使，林贤能够轻易联系上倭寇，也有办法出海。
早在之前，胡惟庸就已安排好人给林贤送信过去，叫对方找机会联系倭国招来倭寇，待接到命令就在海边趁乱起事。
这件事陈宁知道，但他并没有明说，大约是担心事情说出来会隔墙有耳。
又或者，在场的人里面，有人不大忠心。
胡惟庸忽然笑着拍了拍陈宁的肩膀。
“陈大人，无需多虑！”
“如今能在这里的，那都是咱们自己人了。”
“倭国那边的安排老夫也不打算瞒着。”
他看向周围人，笑道：
“明州那边已经有安排了，咱们在应天府起事的消息传出去，便会有卫所中人引来倭寇，联合动手，打个猝不及防。”
“北边……也有准备。”
“请诸位放心，只要京中能够得手，四面八方皆有援兵！”
“这镇守边关的藩王们，有许多都还未曾就藩，咱们里应外合，还有明州卫所和倭寇驰援，定然不会有什么差错！”
听完胡惟庸的话，众人心情都很有些复杂。
虽说造反这事吧，要想成功就必须不择手段……
可勾结倭寇和北方元狗以谋天下，那到时候拿到的，还是天下吗？
他们这群人里有不少武将。
这些年来，北上去打残元军队的次数也不少了，几乎个个都曾随军出征过。
乍一下要跟那帮蛮子合作……
实在有点膈应。
胡惟庸见众人沉默，也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汪广洋被捕，随时有可能将咱们的事情给抖落出去。”
“翰林院自己也不干净，如今一裤子屎洗不清。”
“就连向来不沾事的徐达，也表明态度支持锦衣卫。”
“李善长、李存义他们兄弟俩都在避咱们的嫌。”
“陛下更是再明显不过地偏袒胡云西！”
“这一切的一切，都说明咱们离死不远了！”
他叹息一声，道：
“老夫也不是那种真要通敌的人。”
“如今是被逼无奈，若不借助外力，那谁能打得过随时待命的禁军？”
“这只是权宜之计。”
“咱们在应天府动手，南北同时遇袭，朝廷才没法腾出手来。”
“等大事一成，老夫向诸位保证，不论元狗还是倭寇，届时都将被重新肃清！”
危机一条条摆在眼前。
在场众人，没有一个是干净的。
要么贪污受贿，要么鱼肉乡里，如陈宁这种已经被陛下厌弃的人更是焦灼难安。
被胡惟庸点明了他们现在面临的局面后。
众人眉眼间逐渐爬上焦虑。
半晌。
砰的一下！
平凉侯费聚当先一拍石桌，怒道：
“男子汉大丈夫，既然决定要做，那便一不做二不休！”
“老子干了！”
“胡相，羽林卫那边我有兄弟在当差，若要起事，羽林卫是一定要打点好的。”
“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有人打样，其余人也不再犹豫了。
另外的武将陆仲亨和唐胜宗等人也当即开口。
“府军前卫那边，我也有熟人，我去找！”
“宫禁我来安排！”
“我家中还有些百战老卒，个个都不比禁军差！”
“……”
胡惟庸听着他们拍胸脯打包票，嘴角泛起笑意。
等众人都讲完。
他才缓缓抬起手来，双手合在一起，拍了拍。
随着这拍手声响起，周围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了一堆黑衣人。
胡惟庸指着那群人介绍道：
“这些都是老夫家里的死士，忠心耿耿。”
“除开卫所那些……”
“他们，是最值得信任的。”
“这些人除了老夫，府里任何人都不知道。”
“请诸位放心。”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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