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男人蹲在楼顶,伸手从兜里摸出一盒烟。
染得油黑的头发下,露出些许白色的发根。
他的眼睛正看着天那边的落日,眼角的皱纹盛着最后的霞光,看不清脸上具体是什么表情。
乐生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坐在天台的边缘,看着下面的芸芸众生。
这栋楼真的很高,城市里的人啊车啊……都蚂蚁一样动着,像是困于囚笼的囚徒在不断做着无用的挣扎。
“小年轻啊——”男人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从唇缝里挤出字来。
“咔哒!”他按了下打火机,想要把烟点燃。
但在火光亮起的一瞬间,男人似乎想起了什么,手指缓缓松开了。
“路——可还长着呢,”男人的声音并不大,像是说给乐生听的,也像是在说给自己听,“时间还那么长,干嘛想不开。”
他仍然叼着那根烟,凝视远方。
“虽然有时候难过了点,但只要在这个世界上,就会遇见很多美好的东西,总能活下去的——活下去就有希望。”
他的话像极了电视剧里老套的台词,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那你呢?”乐生回问到,她的眼里映着一切,又空荡的什么也没有。
乐生知道,这个男人出现在这儿的目的是和自己相同的。而他却在这个时候劝起了别人。
男人顿了顿,半晌才开口,他说:“我们不一样。”
——空气沉寂下来。
时间过了许久,乐生突然听到男人轻轻地感叹:“真美啊……”
他正看着夕阳,这句话也应该是对夕阳叹的,但乐生反而不能确定他叹的是什么了。
乐生低着头,心想:也许是夕阳,也许是其它的什么东西,但与我都没有关系。
她现在什么也看不到了,不管夕阳还是男人。
和电视剧里演的不一样,或是这栋楼过于孤远,又或是大家都忙着做自己的事情,楼下没有人围观,耳边除了风呼呼的声音什么都没有。
“我叫向乐生。”她把名字告诉了男人。
乐生想,这将是最后一个听到她名字的陌生人——至少在她死前是,说不定死后也是。
男人沉默了一下,没有说话。但是乐生知道他听进去了,就是不明白他又想了什么。
他起来,到后面摆弄起了电话,大概是要打电话给某个人吧,不过乐生什么也没能听到,因为就在刚刚,她的听觉也消失了。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嗡嗡声渐渐重新回到乐生的耳朵里,一阵头痛过后,乐生再次听到了男人的声音。
不知道什么情况,这声音很飘渺,却意外的响亮。
“小姑娘啊,”他依然没有叫她的名字,“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但是我能帮的也就只有钱的事儿了,待会儿会有人来安排,我那两只猫也给你了······”说到这儿时,男人停了停。
他打量了下面前女孩的身高,才接着说到:
“不想养的话就算了,陪我这么多年,不久应该也要死了,如果嫌麻烦就找个地方寄养,到时候找个地方埋了吧。”
“听我一句话,”他说,“活着总是好的,一个人要活着,多少都得遇着点什么,挺一挺也就过去了,要是死了,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不知道为什么,男人在这个时说了很多话,显得絮絮叨叨的,然而乐生却清楚的记下了他的每一句话。
直到他的声音停了下来······
恍惚间,眼前的空茫里突的出现了一抹颜色,像落入水中的一滴颜料迅速晕染开,视野随着她泛起波澜的心,变得清晰起来。
乐生终于看到了男人的全貌。
他笑着,钢刀般坚毅的眉眼舒展,头发狂乱地飞舞。
在生与死的中间,他周围的一切都像打了滤镜,无论是人、车,还是数不清的高楼大厦······都扭曲着模糊成一团,只有一点微弱的火星闪烁着红光。
——他点燃烟了,空中飘着一丝不讨厌的淡淡的烟味。
这一刻,天地间似乎就只剩下这么个人,他以最决绝最璀璨的姿态烙在乐生的眼里,定格成一张迷幻的照片。
正像一颗流星一样以不可阻挡的威势落下来,长久围着乐生的什么东西,被这颗流星,轰的一声击成了漫天浮沫……
乐生回头看向更远的远方,空气中似乎传来谁低声的喃语。
她不知道最先闯进眼里的那抹颜色是什么,像是烟星,像是晚霞,也可能是远处亮起的霓虹
灯···········让她得以留下这个男人最后的剪影。
——这个说着劝慰的话,自顾自的做出决定帮她并立马付诸行动,自顾自地给猫安排后事,又自顾自地交代一大堆东西之后···从楼顶一跃而下的男人。
他就这样从世界上消失了,走得很安静。
但就是这样一个是自愿退出生者的人,却在消失前,竭力想要把一个女孩推上岸…………
一个自杀者,对另一个自杀者——根本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乐生平静地闭上眼睛,不去听下面骤然响起来的哗然声,她知道,男人成功了,但是也失败了…………
后来,乐生在这里坐了很久,久到夜色淹没世界。
虚无中仿佛有一个人蹲在她身旁……乐生突然轻轻地叹了一句:“真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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