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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行司·探云 第二十八章

沈洛白带人来到事发的驿馆,那里早就有人在等他。那个人看见沈洛白,上前一揖,叫道:“沈大人。”

沈洛白端量了一下眼前这个人,内心判断:他年纪不大,比自己要大个几岁,从面相上看不到三十岁。他身板笔直,看似有过从军经历,他目光如炬,面无表情,应该是个狠角色,他衣着考究,在乐浪国这样一个穷地方,地位应该不低。沈洛白冷眼问他:“你是谁?”

“在下王俭城缉盗官李周奎。”对方答道。

沈洛白回头低声问章若月:“缉盗官是什么?”

章若月小声答道:“乐浪国的缉盗官就相当于南周国的捕头,他若是王俭城的缉盗官,权力应该不小。”

沈洛白又问李周奎:“你在这儿干什么?”

“回沈大人,在下奉乐浪王之命来协助大人查明贞妃之死的真相。”

“只怕是乐浪王对我沈洛白不放心,派你来监视我的吧?”沈洛白不屑一顾地说道。

李周奎盯着沈洛白没有回答。

沈洛白带人上楼来到事发的房间,进了门,一股无名的怒火在他胸中升起,因为这间客房已经被重新修缮,已经是焕然一新,沈洛白在里面转了一圈,突然发现了什么。

“这间房是什么时候重新修缮的?”沈洛白问店小二。

店小二答道:“回大人,在事发两天后。”

“那么着急,是想毁灭证据吗?来人,将这家店的老板和这个小二带走。”沈洛白命令道。

慕周客栈,乐浪王专门为沈洛白一行人安排的歇脚的地方,这间客栈很大,有两百来间客房,对沈洛白和那一百多个探云使来说绰绰有余。沈洛白命人将这里闲置的房间改为了一间间刑房,他暗自发誓一定要将贞妃之死的真相查清楚,让那个傲慢的乐浪王知道一下自己的厉害。

刑房内,驿站老板被牛筋绳绑着跪在地上已经整整两个时辰。在这两个时辰内,没有人审他,就留他一个人在这间被窗帘遮住所有光线的屋子,他很恐惧,他不知这些南周来的官差将要对他做些什么,他尝试过通过叫喊声引来这些官差,但叫了几次都没有人搭理他。就在他快要崩溃的时候,刑房门被打开,一道刺眼的阳光射了进来,驿站老板被光线刺得睁不开眼,他还是勉强地向门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修长的身影站在那里,光线原因,他看不见那个人的脸,只能听到那个人冷冷地问:“关于贞妃的死,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大人明鉴啊,小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驿站老板哀嚎道。

“那你为何如此着急将事发的房屋重装一遍?”来人问道。

“小的是个生意人,自己的客栈出了人命,小的想尽快弄干净以免染上晦气。”驿站老板语无伦次地回道。

“我发现那屋子的两扇窗户,你只换了一扇,为何?”来人步步逼问道。

驿站老板仿佛被一棒击中脑袋,吞吞吐吐回道:“钱……钱不够了。”

“你连梨花木的桌子都换成新的,一扇破窗子能值几个钱?我不想废话,说,谁指使你这样干的?”

“大人冤枉啊。”驿站老板带着哭腔喊道。

“我们已经问过你的店小二,他说是你找来一帮人人急急忙忙将事发屋子所有的东西都置换掉,你告诉我,这些被换掉的家具现在何处?”来人语气严厉地问道。

“这个……小的已经烧掉了。”

“你说谎!”来人怒道。

“大人不信可以自己去查,小的能说的就这么多了。”

“哦?看来你还有不能说的?”来人问道。

“小的恳请大人别再逼小的了。”

砰的一声,刑房的门被关上。

“大人,怎么样?”在一边等候的章若月上前问沈洛白。

“这个人心里有鬼,不肯说实话。”沈洛白摇了摇头答道。

“那下一步怎么办?”

“你先安排弟兄们好好审讯那个店小二,问问他他的老板最近都跟什么人见过面?然后跟我进宫找乐浪王,我要验尸。”沈洛白命令道。

乐浪王宫内,沈洛白说明了来意。

“放肆!南周的驸马辱我爱妃在先,你们的皇帝非但没有一丝安抚赔偿之意,还派你这个什么瑞国公前来调查死因,信不信我一声令下就叫你驸马人头落地。”乐浪王对沈洛白恼火地威胁道。

沈洛白没有理会乐浪王的愤怒,他从容说道:“你的爱妃死在别人的房间,你不觉得可疑吗?”

“可疑什么?”

“大半夜的她为什么会出现在驸马的房间?”沈洛白不冷不热地问乐浪王。

“肯定是那个驸马花言巧语把她骗去那里。”

“你们乐浪国的女人随随便便就敢进别的男人房间?”沈洛白不屑道。

“胡说八道,贞妃怎么可能是那样的女人。”乐浪王否认道。

“对呀,一个平时很守妇道的王妃突然出现在别的男人房里,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所以要查,一是还驸马的青白,二是还贞妃的青白。”沈洛白解释道。

“可人都已经死了那么多天了,就算开棺验尸,你们能验出个什么来?”乐浪王还想拒绝。

“这你就不用操心,我心里有数。”沈洛白傲然道。

“万一你们在验尸过程中捕风捉影,伪造证据,为你们的驸马洗脱嫌疑,我不就赔了夫人又折兵?”乐浪王不放心道。

“父王,我陪他们去。”这时,从乐浪王身后的门帘走出一个女子,沈洛白乍一看,觉得有些眼熟,他快速仔细回想,终于想到原来那天乐浪王设宴之时,此女也在场,她在席间频繁向沈洛白暗送秋波,只是沈洛白当时没有理会。此时,他再次打量了一下此女,惊叹此女清秀高雅,姿容绝代,尤其是一头又黑又长的头发高高盘起,沈洛白盘算了一下,她的头发若能解下来,大概可以落到地上。此女来到沈洛白面前,欠身一拜,声如温玉地说道:“静姝拜见沈大人。”

听到这声音,沈洛白感觉骨头都酥了,他错愕道:“姑娘有礼了。”

“这是我的长女,静姝郡主。”乐浪王介绍道。

“恳请父王让女儿跟这位沈大人一同前去贞妃棺前开棺验尸,有女儿在,沈大人应该不会对验尸结果动手脚。”静姝郡主当着沈洛白的面直白地说道。

沈洛白见静姝郡主如此无礼,不屑道:“即使姑娘不随沈洛白一同前往,沈洛白也不会做出那种造假之事,还是请姑娘别去了,省的到时被贞妃的仪容吓着。”

乐浪王见状,责备静姝道:“沈大人跟前不得无礼。”然后对沈洛白说:“小女略懂医术,就让她跟你们一起去吧。”

九月的乐浪国已是寒冬,得益于此,贞妃的尸体保存得很好。她遇害以后,乐浪王执意不肯将其下葬,非要等到南周国给他一个说法他才让贞妃入土为安,贞妃的棺椁正停放在她的寝宫。沈洛白一行人来到了贞妃生前的寝宫,见一少年披麻戴孝跪在棺前正在烧纸。静姝对沈洛白说:“这是贞妃的儿子承焕,母亲遇害后他每天都会来这儿守灵。”

沈洛白见那少年正是前几日在王俭城外迎接自己的乐浪王世子,于是走过前去,烧了一把纸,跪在棺前磕了三个头。世子失魂落魄地还了个礼,静姝走上前去,对他耳语几声。他听完后先是一副愕然的表情,之后沉思良久,对沈洛白说道:“承焕以为,母妃遇害一事恐怕另有隐情,还望大人明查,还母妃一个公道。”

沈洛白望着眼前这个少年老成的世子,顿时心生好感,赶忙说道:“世子放心,沈洛白一定不负世子所托。”

贞妃的棺椁被打开,看到躺在里面的贞妃,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就算是沈洛白这样见过大世面的人,看到眼前的一幕也不禁被吓得瞠目结舌。只见已经死去的贞妃发白的脸上露出令人恐怖的笑容,她的嘴角和两个眼角都呈现着诡异的弧线,反应最大的是章若月,她大叫一声,不受控制地扑进沈洛白怀里,眼泪直流。

沈洛白从未见过武艺高强的章若月如此失态,心想这姑娘估计这次是真被吓着了,摸了摸她的头正准备安慰几句,章若月在啜泣中叫出一个只有沈洛白能听见的名字:“夺命郎中。”

沈洛白听后赶紧把章若月扶了出去,找了个台阶坐了下来,章若月此时也已回过神来,不等沈洛白发问,就直接对他说道:“贞妃是中了夺命郎中的索命销魂烟而死,中了这种烟毒之人,刚死时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但十二个时辰之后,尸体的面部就会呈现出各种笑容,让人觉得死者是含笑而亡。还有,死者中毒而亡后,尸体口鼻中会慢慢飘出一些红色粉尘,大人可以从这个方向去查。”

“难怪驿站老板着急要重新修缮事发的房间,原来是为了去除这些带毒的粉尘。”沈洛白恍然大悟。

“大人还是先进去听听仵作怎么说。”章若月提醒道。

“对了,你怎么看出这些是索命销魂烟?”沈洛白问章若月。

章若月流着泪说道:“家父就是中此毒而死。”

不出章若月所料,暗行司的仵作通过银针试毒法很快探得贞妃的喉部、胸部和腹部均有大量毒液。“大人,贞妃确系中毒而亡。”仵作向沈洛白说道。

沈洛白问静姝郡主和世子:“二位对此结论可有疑问?”

两人目光呆滞地摇了摇头。

仵作又说道:“大人,可否解下你的腰带借属下一用?”

沈洛白解下自己的腰带递给他。

“大人且看,贞妃脖子上勒痕比大人的腰带要窄。”

沈洛白上前细细看了一下,果真如此。

仵作继续说:“大人再看,大人的腰带横着折,最多只能折两折,即使折了两折,还是要比贞妃颈部的勒痕要粗。据属下所知,按照南周皇室的着装礼仪,驸马爷平时佩戴的腰带应该还要比大人的要宽。所以……”

“所以什么?”沈洛白追问道。

“属下可确定三点:第一,贞妃真正的死因是中毒而死。第二,贞妃是死后才被人勒断脖子。第三,勒断贞妃脖子的凶器绝对不是驸马爷的腰带。”仵作十分肯定地说道。

沈洛白又转过头问静姝和世子:“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姐弟俩依旧摇了摇头。

“大人不好了。”章若月从门外跑进来。

“什么事?”沈洛白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章若月凑他耳边悄声说:“探云使来报,那个关在我们那儿的驿站老板,刚刚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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