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上我心爱的小毛驴，它永远不会堵车。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少爷，你别唱了，人家江南的童谣歌曲都被你唱成三无产品了。”
“的确。”
被华老鬼和顾瑾轮番“诋毁”的陈北一下子哑口无言，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些啥。
这可咋整啊？
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过的。
还能咋办？不说话装高冷，陈北甚至还想单走一个六表达自己的不屑。
三人走在江南的街头，一路上的气氛倒是复杂奇怪，每一家的门户上都是素净的白椴，人人缟素，但每一家人脸上却也是有着团圆的喜悦。
今天是中秋节，今天也是江南会战的纪念日，就时间上而言，二者的重合似乎让江南百姓们都少了一天假，甚至连气氛都变得不伦不类。
陈北想起在岭南曾翻到的一本来自彼方帝国的小人书，书里如是写道：“那人眼里三分凉薄，三分不屑，三分傲慢，还有一分是可怜。”
当时爷爷陈天然在了解彼方文化后在书末尾留下批语“整个人就是一个大扇形统计图！”
陈北也在了解彼方文化之后对什么是扇形统计图有所了解。
他估计现在的江南百姓就是个小扇形统计图。
五分伤感，五分喜悦。
嗯，不矛盾。
不过其实江南巡抚李高中会有这样的安排也能理解，毕竟江南会战才刚结束，每个人都还沉浸在失去家人或者朋友的痛苦中，李高中无非就是希望中秋佳节所带的团圆喜悦能冲淡人们心中的悲伤。
就这么一路走着，陈北他们看到很多东西。
哭哭啼啼的他们，为首的捧着一块又一块“黑色”，和一身缟素白椴是鲜明的反差。
是家人是朋友是师长，这块黑色装着太多太多不一样的人，它承载着它不该有的重量。
但如此悲伤的他们，嘴角上依旧有一点上扬。
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身边人还在，他们依旧可以团聚一地，这应该算是他们的最大的慰藉了吧。
再走着，便是走到了原江南知府杨树伯家。
杨树伯，一个野心勃勃但却荒唐无比的老男人。
他这一生都对刘沫兮有着荒唐可笑的单相思，但很奇怪的是他从愧对家人，江南知府夫妇的美好爱情在江南算是人尽皆知。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这样的爱情是无数人都向往的浪漫，这样的事也是无数人都不得不感叹的遗憾。
杨树伯的妻子儿女此时也一身缟素地在院墙的遮挡之下为杨树伯办丧礼。
杨树伯是江南的罪人，有愧于江南百姓对他一直以来的信任，他们不敢在外头办。
但对于他们来说，杨树伯不过是一个家庭的父亲，一个家庭的丈夫。
他们想他，她尤其地想。
陈北看着看着，不禁走了神，想着前江南知府夫人会不会早就知道了。
她的丈夫对刘沫兮的感情。
似乎荒唐，似乎意料之外。
但却又觉得情理之中。
陈北抬头看看天色，这漫无目的地走着，时间倒是过得很快，落日黄昏，眼看月亮就要出来了。
该回去吃团圆饭了。
陈北回头招呼着华老鬼和顾瑾往玄水客栈走去。
今晚的玄水客栈和往年不一样，没有接办任何一家的团圆饭。
只有陈北他们一家，只有岭南一家。
陈北没想到他爹岭南王陈二虎来了，还有爷爷陈天然也来了，就连弟弟妹妹都来了。
他们还带着好几千个士兵呢。
听徐清说，陈二虎是奉旨北上进京，不知是为了什么。
但今天玄水客栈也和江南百姓们一样，缟素白椴。
陈北他们也是。
不过说是岭南一家，倒也有几个外人，比如刘沫兮，李高中，还有顾瑾。
刘沫兮是岭南谍子倒也能理解，顾瑾无处可去，只身飘零，异乡浮沉。
李高中是咋回事呢？
陈北好奇一问，一下子又被震惊到了。
李高中和刘沫兮搞上了，如今二人都成为彼此唯一的家人了，所以当然要一起过中秋节啦！
当然，李高中嘴上说主要原因是因为自己也无处可去，而且自己想报恩就来这里了。
不知道他说这话的时候自己是不是憋笑憋的难受的很。
不管怎么说，今天的玄水客栈虽然人少甚至有点稍显冷清但却是空前温馨。
难得的中秋，难得的团圆，这些有的没的已经不重要了。
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
嘿嘿，反正不是我家。
陈北如是想到。
这样的场合自然少不了喝酒划拳，可惜陈北从很久前就再也不喝酒，似乎是因为有一次悄悄偷喝了一口，结果那酒又苦又辣，搞得他在地上直打滚，那叫一个死去活来，充满酸爽劲！
就这件事，陈北被徐清和陈二虎嘲笑了大概十五年时间。
当然现在也是。
那个岭南王陈二虎这不就捧着酒杯，和华老鬼在那里划拳赌酒，顺便还指着陈北这边大声嘲笑着吗？
陈北无奈一笑，他爹是真的没有藩王样子。
当然陈北也不会坐以待毙，他委屈巴巴地看向徐清，向徐清表达自己的伤心难过。
徐清拍案而起，揪起陈二虎的耳朵大声斥责道：“还喝？你看看自己那个样子，还记不记得你是个藩王啊？一点当父亲的样子都没有，儿子都看不下去了！”
陈二虎一时无语。
你儿子看不下去的是我喝酒打诨吗？
你儿子看不下去的是我嘲笑他不敢喝酒！
陈北笑着走向窗户边，风吹着很舒服。
这叫今儿的风甚是喧嚣啊！
陈北的弟弟妹妹也跑了过来，他们嬉嬉笑笑地问道：“大哥，你在看啥呢？”
陈北神秘一笑然后说道：“我在看远方。”
弟弟妹妹惊奇地看了过去。
这一看，他们觉得自家大哥更加厉害和神奇了，那远方是一抹奇怪的白色，在黑夜圆月和万家灯火下才能勉强看见。
他们好奇地向陈北问这个东西是啥。
陈北也不知道，他刚刚都没看见这东西。
那咋办？叫爹娘，叫华老鬼，毕竟他们见多识广年纪大阅历丰富。
然后屋内所有人都跑过来看，所以都不知道。
不过这白色正从遥远的天边慢慢地向这里靠近，白色的范围越来越大，他们更加奇怪了。
他们纷纷跑下楼去看看这到底是什么。
站在玄水客栈门口，他们终于看清了那是什么。
是人，是江南百姓，是人人缟素的江南百姓。
为首的是霍斯文王海和江南王家的公子还有那个比武招亲的奇女子。
他们都举着酒杯或者酒壶。
有很多陌生的脸庞，但也有一些熟悉的人。
有那天看见的书生模样的家伙，一只手抱着自己的娃在他妻子的搀扶下踉跄走着，另一只手举着酒杯。
刚刚看见的岭南知府杨树伯的妻子儿女也在，不过他们都走在队伍的末端，似乎有点不好意思。
陈北和顾瑾甚至看见了第二次被追杀前那个卖糖葫芦的小贩和酒楼里收他们一锭金子的说书人。
他们都举着酒杯。
他们走到玄水客栈门口，缓缓举起酒杯。
他们异口同声地大声喊道：“敬紫涵南天！敬岭南世子殿下！敬术剑仙！”
“谢救命之恩！”
声音很响很响，玄水客栈门口前面的岭南一家都有点觉得自己的耳朵要聋了，但事实上，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的。
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喜悦自豪，即便顾瑾的表情很复杂，但也看得出来她也有点开心。
陈二虎轻声说道：“大北，你干了件大事呢。”
陈天然点点头表示赞同。
陈北轻声说道：“爹，爷爷，帮我拿壶酒呗？”
“少爷，老鬼替你去拿。”
这杯酒，敬万家灯火，敬世道安平，敬英烈忠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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