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的算盘打得响。小乞丐看了看被子，鲜红的被子上面有两个深深的印迹，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这是小乞丐脏兮兮的手指留下的，帐子里的气味还挺怪的，香香的花蜜味道里夹杂着他身上的酸臭味，好看的干净的被子确实被他弄脏了。
十一伸出她的小胖手，拿出两个已经离家出走再也不会回来的门牙在他眼前晃个不停。
小乞丐只好低头承认错误：“好吧。是我弄坏了你的大门牙，那我就不要你赔纸鹤了。”
话虽如此，小乞丐也没忘了身上的伤出自谁的杰作，刚承认错误，就立刻气势十足地伸出胳膊来，指了指其中一块，道：“但是，你打伤了我。你看，我的脸，我的胳膊，我的小腿，都是伤……”
十一本来还打算好心好意地道个歉，免了这小乞丐大不敬之罪，小乞丐却顺着杆子往上爬，十一这下不干了，连声喊道：“你也把我的牙齿给打落了，你看，你看，你的脸虽然被我打伤了，但是它过两天就好了，还不留痕迹，而我呢，我的大门牙掉了，害得我吃饭都不香了，苹果我咬不动了，肉我咽不下了，猪蹄我也啃不动了，最重要的是它再也长不出来了……你还我大门牙……”
十一越说越像这么回事，越说越觉得生无可恋，眼泪就哗啦啦地留下来了。
十一没了门牙，说话含糊不清，小乞丐只听了个大概，他本来也是倒打一耙，没曾想坏了事，这小祖宗哭的更大声了。
他赶紧手忙脚乱地替十一擦眼泪，又安慰道；“别哭了，别哭了，你的大门牙过一两年就能长回来了。而且，你这么胖，少吃点肉，少啃点猪蹄，少吃些苹果，多吃些粥，面条什么的，还能减减肥。”
十一听了，气坏了，顾不得哭了，扑上前去，握起拳头，又要往小乞丐脸上招呼。玉卿连忙大声呼救。
幸亏外头的江柳进来了，丫鬟端着一碗粥跟在后头。
她赶紧把十一从小乞丐的身上撕扯下来，嗔怪道：”小姐，他是病人，病人要多休息。你可不能再动手了。待会儿你把他打坏了，他就死了。死了就变成鬼来找你了。”
十一可是江柳一手带大的，面对她的不满，指责，十一心里有点小心慌。她嗫嚅道：“可是是他把我门牙弄坏的……你看”
细若蚊蝇的声音出卖了她内心的不安。十一才5岁，虽然平时有些无理取闹，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什么，内心还是挺纯良的，还有一定的是非判断能力。自己只不过磕了个牙，眼前这个小乞丐可是被她打得鼻青脸肿，血流不止，还躺了两天两夜才醒过来。
江柳不喜欢她欺负人。
十一掌心里伸出了两个白白的大门牙。江柳看着她豁了口的黑洞，有点好气，又有点好笑，又有点心疼，轻轻地抱起她，道：“哎呀，十一痛不痛啊……姐姐给你吹吹……十一不要害怕，姐姐在这儿，牙齿会长回来的……”
十一把头埋进她的肩膀里。江柳纷纷丫鬟进来伺候小乞丐自己吃饭，自己抱着十一去花园里了。
十一只记得那天的风很软，太阳很暖，花园里的迎春花很香，江柳抱着她坐在了秋千上，她把脸埋在江柳的怀里，江柳则轻轻抚摸着她的背，轻轻地唱着：“花儿花儿开花了，鸟儿鸟儿唱歌了，太阳太阳出来了，春天来了，我们一起玩捉迷藏，你看不见我，我找不着你，哎呀呀，天黑了，天黑了，找不到，快出来，快出来……”
江柳哄完十一后，来到小乞丐的房间，看到桌上的粥还没动，笑道：“都两天没吃饭了，肯定饿了，赶紧过来吃饭……”
小乞丐警觉地看着这个端庄大气穿着绫罗绸缎的女子，瑶瑶头，江柳摇摇头，自己舀了一口，吃给他看。他才放下心来，走到桌子上，一勺一勺地舀着这碗皮蛋瘦肉粥。
待他连续吃了三大碗，方放下勺子。
江柳看他行为举止，不似平常人家，又笑着问他姓名和父母，只这一问，小乞丐眼圈儿就红了，哽咽着说道；“我叫颜玉卿，家里略有积蓄，只是前段时间雪灾，开春又发大水，家里都淹了，什么都没了，我爹娘只好带着我流落辗转各地，路途上被地痞流氓打了，加上没吃的，挨不住，前几天去世了，只剩我一人了。”
江柳又让大夫查看小乞丐的伤势，让他安心待在这儿。然后又派人去查了小乞丐的底线，乞丐里有人认得颜玉卿，只道父母确实是外头来的，不知底细，但是确实都死了。
江柳做主让小乞丐留下来了。这一留，就留了十年。十一当时还很不服气，有一天，指着在园中认真读书作画的玉卿，小声道：“江柳姐姐，为什么你要把他留下来？他留下来，白吃我们家的大米，白喝我们家的肉汤，还没签字画押，白白地上我们的学，太便宜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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