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连连点头。王府大院的龌龊事多了去了。他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好了。于是，他又从袖中摸出一张纸：“姑娘，这是堕胎的药。”急急地塞给似水。
都已这种地步了，他与似水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该怎么做，端看侧妃的选择了。
那十一肚子里的孩子现在是去还是留呢？似水左思右想，现在去堕胎，太明显了，还是等十一走后再从长计议。
肖琦之回到流云轩正厅，祁雪峰已经走了。
二人分了也就罢了，他的夫人梅开二度，眼见得成为尚书夫人了，红杏初绽，就斜倚旁枝，横跨高墙，与肖琦之王爷暗生情愫。他的妻子还有这等手段。祁雪峰尝试着扯开嘴角，却是徒劳，最后化为一声叹息，化开了记忆吹拂的湖面。
琉府别院没有琉府的金黄暴发户气质，只有些许的江南丛林气息。沿着后院往前走，一大片海棠开得正盛，夹杂其中的杂草散乱其中，时不时地挺身而出，破坏了整体的美感。往左拐种着一小垄的青瓜，青瓜沿着几根竹竿爬到旁边的桃枝上，桃花才谢，层层密密的桃叶掩着许多青涩的小桃子。穿过这两三株桃树，就能看见开得如火如荼的月季花沿着池塘绕了一大圈，小小的池塘边飘散着点点落红，颇有些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意境。池塘边的荷叶还没展开，打了个拱，只羞涩地探出了一个供蜻蜓停驻的尖角。
观其物，知其人，琉府琉老爷坐镇，所以自上而下，透着一股森森的铜臭味。而琉府别院，十一名下的产业，从这小园子里，就可以嗅出主人杂乱无章，随性而为的性子了。
他的夫人摸着撑得圆滚滚的肚皮，惬意地打了个嗝。迎面而来的丫鬟乜着眼睛，捂着嘴角，飞速地请了个安，才走几步，旁若无人地一阵笑闹，“小姐该不会是有了吧？”“胡说，小姐和姑爷成婚才半个月？”“话不能这么说，夫子好歹也教了小姐一年课业了……？”“小姐荒唐是荒唐，可我们的姑爷一看就是正派人，绝对做不出这种事来。若老爷听到了，非得撕烂你这小蹄子的嘴。”笑声越来越远，作为当事人的他陪在十一身边，无可奈何地说道：“十一，你能否不要做出这种让人误解的动作？”我们明明什么都没发生。
十一又“呃”地打了个嗝，抬眼看了看一脸不自在的夫子，大方地双手抚上圆鼓鼓的撑起衣服的肚子：“我倒希望我肚子里有个小宝宝，和玉卿哥哥的小宝宝，最好长得像他一些,你也知道，我长得不好看。”
他的十一夫人明显地不把他当回事，他先前也从丫鬟那里了解到他的夫人曾经的青梅竹马。他安慰自己：“两人不过是名义夫妻。他犯不着与十一一般见识。”他深吸了一口气，摆着深沉的脸问道：“你想生男孩还是女孩？”
十一歪着脑袋，随手扯了一朵小径旁的海棠花，送进嘴里啃了两下，又呸呸地吐出来，一本正经地说道：“当然是男孩。若是女孩长得像玉卿……”十一抬头看了看天，鱼鳞似的云朵铺在了碧蓝碧蓝的天空，玉卿穿着时下流行的抹胸曳地广袖裙，款款地走入十一的眼帘。十一浑身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她倏地把眼神放到祁雪峰身上：“那还是不好看。若是和你生个女儿的话，那应该也是挺好看。”
祁雪峰记得，自己听了这话，有些欣喜，有些疑惑，有些不甘，又有些不满。十一潜意识里还是愿意与他一起生活，给他生儿育女的，所以欣喜；他有些疑惑，为何自己因为十一愿意给他生儿育女而沾沾自喜；他对自己沦落到为了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商贾之女，与一个无名小卒相提并论而有些不甘；他对自己一贫如洗贫困潦倒的现状不满了。
他想，自己原先是怎样的一个人呢？也是这么容易高兴的吗？
茂密的桃树挂满了小小的青果，无人打理的树枝横生枝节，亘在二人所过的小径，十一走在前面，伸手抬起树干，踮起脚尖，示意他先过。祁雪峰羞赧地穿过十一举起的拱形树门，十一方才放下有些分量的树干，与他并肩而行。
十一没有京城闺秀的矜持舒雅，她按照自己的认知，认真地活着。所以，即使是名义上的夫妻，拜过天地父母，入了洞房的名义夫妻，也不会给她造成任何困扰。你不情我不愿的，算不上夫妻。
她的右手又变出了一粒小小的桃子，拿袖子抹了两下，去了毛，毫不犹豫地扔进嘴里，嚼了两口，吞了下去。他好奇地问道：“不酸吗？”十一摇摇头，吐出米粒大小的核，说道：“还没长，不酸也不甜，没味道。”“你会吃坏肚子的。”他补充了一句，权当关心。
十一笑呵呵道：“本姑娘我吃得好，睡得好，胃口好，至今为止还没发生过拉肚子的惨剧。”他嘴角的肌肉不自在地动了两下，十一看他脸色不好，也不敢再扯远了。京城来的或是学京城的姑娘书生们都不爱直白的词，非得文绉绉地把上茅房说成更衣。累不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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