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开明专制”的普鲁士以专制主义的手段推动了国内的自由、平等和法制。
而早在更久远的时代，这个国家就已经在有条不紊的在推行义务教育了。
这是欧洲主要强国中前所未有的创举，这样的义务教育哪怕是水平依旧有限，可也终究比文盲遍地的其它欧洲国家更加进步了。
然而教育对普鲁士的意义绝不仅仅是“为国家提供能够读写计算的军官和士兵”那样简单。
它赋予了普通国民一整套的知识获取系统，教会人独立的思考创造，能动的实际践行。
事实上使得整个国家都更加富于生机和活力，这样的生机和活力经过百余年的积累。
终于由量变而质变，通过第二次工业革命迸发出来，只是这些都是后话了。
当然，对于这些内容，腓特烈自有他那一套自由主义者的话术。
话里话外离不开康德、洛克、伏尔泰和亚当·斯密，再时不时蹦出几句“德谟克拉西”。
直听得胡林翼云里雾里，哪怕是隔着几米远，威廉都能看出他那眼里那如听天书一般的迷茫。
威廉知道，这并不是他那便宜老爹故意和胡林翼兜圈子打哑谜，他是当真相信这一套的。
而且以1860年这个档口来看，似乎也确实没有什么更成系统的可以介绍这些的理论和方法了。
所以有那么一秒钟，威廉是发自内心的心疼了一下胡林翼，看来老胡在来普鲁士之前对于这一套东西并没有什么了解的样子。
也由此可见眼下契丹的闭塞懵懂，不过转念想想，相比于历史上依旧幻想坚守自闭的天朝，这个位面的契丹至少知道主动的走出去，这已经是一个了不起的进步了！
虽然听不太懂，但是胡林翼依旧保持了良好的外交风度，在腓特烈发表了这一通长篇大论之后，他依旧是恭敬道。
“多谢王子殿下不吝赐教！”
“我只是阐述了我对这个问题的看法，”
腓特烈谦逊的说道。
“如果能够对您有所帮助，那便是我的荣幸了！”
这不过是对话的一个中场而已，腓特烈话音未落，胡林翼又言道。
“王子殿下万勿过谦！外臣还有一事想要请教，听闻举凡汽机、火轮车、纺纱机等项机器，俱为英吉利国所首创，火轮船虽非其首创，而该国沿用最广、制造最精。”
“外臣游历贵国，观贵国工厂所造以上诸项机器，规模颇有可观，庶几可以媲美英国所造，又听闻贵国自造上述诸项机器不过十数载，奈何有如此进步？”
“有意思，居然把这个问题放到第二个提问......”
威廉虽然只是个美术生，但是听胡林翼这1860年版的文绉绉的白话也没有什么问题，自然也就明白胡林翼究竟在问些什么。
作为具有历史纵深的后人，威廉当然知道历史上的契丹同西方的帝国之间的差距是全方位的。
但是当时身在局中的天朝人却全然无知，还以为“文武制度事事远超西人之上，独火器万不能及”。
要一段时间之后才明白需要“觅制器之器”，至于更深刻的东西，更是需要十几甚至几十年之后才有眉目了。
而现在的胡林翼先问强国之道，再问技术方面的问题，颇有些提纲挈领的味道，显然对于许多问题是有过比较深刻的思考的。
虽说以他此前表现出的情况看，他对于普鲁士乃至西方世界的了解是非常有限的，但是在如此有限的了解的基础上依然能够摸准大方向，那就更需要些道行了。
“我想，您想问的问题是，我国的工业革命究竟是如何开展的？”
腓特烈反应了一下道。
“唔姆......“工业革命”这个词儿从你嘴里蹦出来，可是相当政治不正确啊！”
听闻自己便宜老爹的发话，威廉登时便把目光投向了他。
没错，即使在1860年，“工业革命”这个概念也已经出现了，虽然比不得后世那般家喻户晓，但显然也有了一定的影响。
“工业革命”这个词最早出现，乃是在成文于1844年的《英国状况——十八世纪》之中。
而这篇雄文的作者，便是弗里德里希·恩格斯，一位令普鲁士官方颇为咬牙切齿的人......
“工业革命？”
胡林翼不无兴趣的咂摸着这个词。
“您刚刚提到的蒸汽机、火车、纺纱机、轮船，都是这场“工业革命”的成果！”
“愿闻其详！”
胡林翼的兴趣愈发浓郁。
“这是自由贸易的结果！”
腓特烈给出了一个典型的自由主义者式的开场白，而威廉知道，这一次腓特烈并没有说错。
就像历史教科书上反复提及的那样，工业革命极大的发展了生产力。
它使得人类能够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生产更多的商品，为资本主义国家带来巨大的利润。
所以在工业革命之初，作为资本主义国家的英国是非常惧怕诸如蒸汽机、纺纱机之类的新式机器流落到国外的。
当时英国订立了冗长而苛刻的法律，不仅禁止这些机械对外出口，同样也禁止外国人轻易接触到这些机器，甚至连报刊杂志上都不能对这些机器的细节进行描述。
更枉论刊登有关这些机械的绘图了，如此这般讳莫如深，大约只有保密成瘾的昭和日本可堪与之相比。
只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英国佬手里有了不得的机器的事情很快就被其他欧洲各国所知晓。
“工业间谍”也便应运而生，而这其中派出工业间谍最多的国家，便是普鲁士和法国。
应该说，普鲁士的工业间谍的工作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在英国禁止机器出口的时代。
普鲁士的工业间谍就已经搞到了包括珍妮纺纱机在内的不少英国机器的设计资料甚至实机，并且已经开始着手仿造。
但是工业间谍的能力终究还是有限的，真正让普鲁士的工业革命得以大规模展开的关键事情，其实是英国于1840年代开放了机器出口限制。
因为英国人发现出口机器获取的利润更加丰厚，而工业革命大机器生产的一大特点，便是可以用机器制造机器。
既然机器制造出来的其它东西是可以作为商品的，那么机器制造的机器为什么不能作为商品呢？！
就这样，大英帝国的“自由贸易”帮助了普鲁士开展了工业革命，那么契丹似乎没有理由不能把这个事情复刻一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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