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要多久，才能接受亲人的离开？
……
今天过年，大年初一，黎墨在家睡了一整天。
枕边放着一本刚写完的日记：
2022年2月1日，阴
去年的今天，吃过年夜饭，一大家人都去爬山了。
但今年家传统的过年红包也没有了。
半年了，没有一天不想你，每天都过得很煎熬。
现在的我很害怕，害怕看见爸妈突然地安静、突然地低落。
我害怕看到爸妈，也害怕他们看到我。
我害怕他们难过的时候，我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
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减轻我们的痛苦。
因为无论过多久，你都是我们永远的痛。
我想和以前一样抬头走路。
我想我和你还是爸妈身后的保镖。
我想每晚的房间里不止我一个。
可是，你不在了，我值得托付后背的人没有了。
……
黎墨脑袋昏沉，窗外的树渐渐有了重影。
2022年1月13日，阴
十八岁了，弟弟。
从来没有给你过过一次生日。
本以为你还小，等你长大一点，就正儿八经地给你过生日。
从我记事起，你就已经存在我的生命里了。
六千多天的陪伴，我们争吵，我们打闹，我们互相陪伴。
你老是说我欺负你。
可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多疼你。
所以当初有多疼你，我现在就有多愧疚、多自责。
爸妈经常埋怨我们打闹，但我们俩都说，这是我们兄弟的相处方式。
……
2021年12月30日，阴
今天格外地胡思乱想。
以前就算没钱坐车回家，我也会给你买18块钱的汉堡。
就像你存在的最后一小时，还在问我喝什么样的奶茶。
我们是彼此最牵挂的人。
近几年，你长高了很多，我们也渐渐懂事了。
我以为我们一家的好日子来了，但人算不如天算。
我们迎来的，是无尽的黑暗，是生不如死的痛苦，是压倒爸妈的致命一击。
……
2021年10月7日，阴
遗憾，自责，逃避，幻想，想你。
很遗憾我们两兄弟没有看到彼此长大后的模样，遗憾没有在最后时刻抱抱你……
我自责为什么没有好好看住你，自责是不是自己如果做一点什么，你就不会离开了……
我逃避，逃避现实，逃避压力，逃避所有人，接受不了你不在的现实。
想看你笑，想看你哭，想看你怼我，想看你稚气未脱帅气的脸庞……
想你。
非常，非常想你。
……
眼皮好重，脑袋昏沉……
……
“哥，哥！醒醒……”
是幻觉吗？黎墨的脑海里出现了弟弟的声音。
睁开眼的一刻，黎渡就生龙活虎地站在他的面前，完好无缺。
黎墨想要要好好地拥抱他。
却发现自己为什么发不了声？双臂呢？
四周一片漆黑，仿佛身处宇宙虚空。
他被黎渡捧在手心，变成了一颗发光的种子。
黎渡低头朝黎墨看来的时候，像个巨人。
……
“黎墨！”
洪钟般的声音，振聋发聩。
黎墨朝声源处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两颗万丈高的牛头、马面。
“你寿限已至，准备投胎去吧！”
这里是轮回道，灵魂往前直走，穿过这片黑暗就会投胎转世。
“哥，”弟弟把哥哥交付到牛头手中。
“你不要怕，这一世我们还是兄弟。但这辈子要换我当哥哥，我现在得先走。”
黎渡笑着，转身走进眼前的黑暗当中。
接着牛头缓慢地抬起手，将发光的种子抛向空中。
落地的瞬间，黎墨化成了人形。
“半日之后，你也要进入轮回。”牛头开口说道。
“我能看看我即将降生的世界吗？”黎墨问。
牛头漠然地睥睨着他。
接着它大手一挥，漆黑的天空中出现了一道虚无的镜像。
那是一个类似古代的世界。
有人穿身绸缎，有人披着兽皮。
有人御剑凌空；有人遁海潜行。
空中有身长千丈的怪鸟飞行；地面有长达万丈的巨蛇匍匐。
城里有宫殿府宅；荒野有茅舍洞穴。
“你与你弟弟，都将降生这个世界某个脆弱的修炼家族。”
牛头俯瞰着黎墨，就像注视着一只渺小的蚂蚁。
……
接下来的时光里，黎墨不知道在这个虚空里等了多少个时辰。
慢慢地，眼前黑暗散去，四周白雾起。
虚空中传来一阵浑厚的声音。
“时辰已到，去吧，投胎去吧！”
眼前浓雾散去，脚下出现了一条白玉铺成的道路。
黎墨不知道这条路通往哪里，但他清楚，它的尽头是重逢。
他没有犹豫，朝前迈开了第一步。
“弟弟，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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