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山不是什么大山,不高也不大,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景色。
只是恰巧坐落在巴县西南几十里的地方,从云贵过往的旅客,偶有路过此处,就会在凤凰集上歇歇脚,吃上一顿饭。
凤凰集也和凤鸣山一样,小的可怜,一条并不怎么平整石板路,十来户人家,只有集镇中央的好吃客栈为旅客提供食物茶水。
凤凰集虽小,也算五脏俱全,除了种地打猎的,还有有打铁、织布的人家,甚至还有个货郎与酒铺,不过只卖些自家酿的高粱酒、米酒,供过往的客商解解酒瘾。
好吃客栈也不大,一眼就能看见边的堂屋,就四张桌子,虽然旧,但也整洁。也没个伙计,就靠老板和老板娘打理,饭菜也随意的很,集上有什么,就收来加工下,卖给客商,行脚的人大多也只想吃口热的,并不在意许多,生意倒还凑合。
只是凤凰集有个规矩,从不留过往的外人过夜,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谁立下的,集上的人都严格遵守着这个规矩。
有些地方总有些奇奇怪怪的规矩,比如唐门不准同门比武,剑堡中人只能用自己铸的剑,白鹿洞的弟子不能招惹陆姓女子……
也许每个规矩后面都有自己的故事,有的是血泪教训,有的是往事烟云。
凤凰集的规矩,就是不留外人过夜。对于一个不太偏远集镇来说,这个规矩就透着那么一股不近人情了。
来往行脚的客商,难免有需要留宿,只求一个不用露宿荒野,可以有片瓦遮身,你却强行把人赶走。这怎么也不像一个集镇的规矩。
来往的客商不乏好勇斗狠之人,强行留宿的事也有人尝试,毕竟只是一些山野村夫,大不了走时多留些钱帛,不会有人在意。
可是当他们想强行留宿的时候,客栈的老板和老板娘就会“热情”的邀请他们进客栈,和他们讲道理。讲道理的过程外人并不知道,不过最后的结果总是客人们被老板和老板娘的道理折服,连夜离开了凤凰集。以后再有路过凤凰集,也只是吃饭休息,不再提留宿的事,久而久之,凤凰集不留宿的规矩,就被来往的客商默认接受了。
凤凰集里唯一一座可以供外人歇息的客栈,好吃客栈就是普普通通的一进小院,前厅吃饭,后院住人。
老板娘也是普普通通的妇人样子,粗布的衣裳,一套袖笼,一条围裙。硬要说区别,那大概就是挽头发是用的银筷。一支刻着凤,一支刻着龙,细腻逼真,不知来历。
老板是个身形略有些佝偻的中年人,穿着有些油渍的青布衫,留着一撮山羊胡,远看也就三十多岁,近看又仿佛四十多岁。咋一看像是读过书的人,但嘴角总有一丝玩世不恭的笑容。
老板、老板娘最大的爱好就是听过往的客商说些旅途中的轶闻趣事,不管真的假的,都听听的津津有味,哪家的闺秀又和穷秀才私奔了、那派的弟子又着什么奇遇了、那里的响马子又闹的厉害了······大抵就是这些小老百姓喜欢的桥段。
每当日暮时分,凤凰集上的几个懒汉就会自发到客栈里坐着,有的带着自己打猎的收获,有的带着打的柴火,有的带着酿好的酒,等着老板老板娘做饭。
其实人人都会做点粗茶淡饭,但是又要生火又要刷碗,太过麻烦,不如统统交给老板,自己只要贡献点收获就好了。
“老板,今天我逮了两只好东西,快点来看哈,保证你和老板娘高兴!”一个腰围兽皮,头顶毡帽的精瘦汉子,跨门而入,一边大声用蜀地方言嚷嚷,一边挥着手里的收获,还顺手把手里的猎叉靠在了门边。
此人身材颀长,脸上留着些不太规整的胡茬子,皮肤不似一般山里人黝黑,反倒像是故意涂黑,两臂垂下,都快超过膝盖了,手掌也如蒲扇一般,乍一看,如同一只大马猴一般。
“你个龟儿子闹麻了,我信你还能抓个凤凰哟!”老板人还未从里屋出来,骂声便传了出来,话音刚落,老板便抬开门帘从厨房出来,一边用布擦着手,一边抬眼看着汉子手里的猎物。“哎哟,你个老小子撞了大运啊,还逮了两只山里飞!”说完转头对厨房说到:“老婆,快来看看,老三踩了狗屎逮了两只牢底坐穿鸡啊!”
汉子听了老板的话,转头对外面嚷嚷道:“哈哈哈,酸秀才,搞快点来看看,老板说这是牢底坐穿鸡!”
这时老板娘一路快步从厨房窜了出来,到汉子身前拿过两只山鸡仔细查看了起来。汉子也不阻止,反而得意洋洋的等着门外的人。
“此言差矣,这不过是山里普通的七彩雉鸡,又不是什么官家的东西,怎么就牢底坐穿?我说你这个月天天往背山坳里跑,原来是为了逮这两个山货,你可是下足了功夫啊!”一个身着青布长衫头着方巾的中年人背着手走进店里,只是青布都洗的发白,还打着不少补丁。
来人丹凤小眼,似睁似闭,脸上更是白净,不过少了常人有的血色,颌下三缕长须,收拾的整整齐齐。站在猎户身边一点也不矮,手指更是修长,一手两指提着个坛子,一手背在身后,一点也不显吃力。
老板娘抬头看着汉子说道:“一个月伙食!”
汉子一听,喜上眉梢,又顿了一下:“管不管酒哟?”
老板一听,打断到:“我还管杀又管埋哟,滚滚滚!”老板娘见汉子不搭话了,便提着鸡往厨房去了。
书生一看一脸疑惑的问老板:“这次怎么值一个月啊!我上次的老酒才换两旬的伙食!”
汉子也不理会书生的不满,走到旁边的桌子坐下,一边用手指敲着鼓点,一边闭目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老板一边招呼书生到汉子桌坐下,一边给他们倒着茶水说:“这瓜娃子也是赶上了,有个故人正好这几天要过来看我们,老板娘正愁没啥硬菜拿得出手,这就瞌睡遇到枕头了,该他得意!”
茶水只是过路商客贩售的沱茶,一大早煮好了,把茶汤盛出来晾凉,最是解暑止渴。
汉子似乎对老板要说的话毫不意外,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不停摇头晃脑。
书生则转头眯着眼鄙夷的看着他:“你个三孙子,有这种消息也不给我透露点,看我以后酿了好酒还有没有你的份!呸!”说着把提来的坛子往远处挪了挪。
“有我的还能没得你的?我们两个那个跟那个?”猎户马上变脸说道。
“少来,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诚不欺我。”书生不以为然的说道。
不过骂归骂说归说,两人还是一样在一桌上喝茶。
汉子也浑不在意,老板见他们二人无甚他事,便转身往厨房去了。
天下总是没有免费的午餐,尤其是在凤凰集。
老板娘的拿手菜,只是一道炒饭,不过名字很吓人---夺命饭。
老板娘的饭一入口,爆炸一样的味道就会顺着你的舌头扩散到全身每一个毛孔。
很难说明白这是种什么味道,但就是那么霸道,仿佛将人生百味浓缩在了一口饭中,酸甜苦辣咸,都在其中。
就像一下子你就过完了人生百年,尝尽了酸甜苦辣,回首自己的的人生,只有一声叹息的余味。
这时,如果你没有喝下老板特制的救命汤,那么你确实就和死了一样,对外界再也提不起兴趣,失去了灵魂一样,浑浑噩噩。
老板的活命汤,也就是凤凰集上的山珍野味随意熬煮,但也有那么一股说不出的味道。
喝下去,就能感到一股暖流顺着喉咙到胃里,再从胃扩散到全身,失去的意识随着暖流又回到身上,仿佛从黑白的世界又变回了彩色。
吃过的人说,神奇的是夺命饭,有了饭,喝汤才会有起死回生的感觉。
也有人说,大概只有不讲道理的汤才能搭配这不讲道理的饭。
不过,没吃过的人是永远理解不了的。
飞卢小说网 b.faloo.com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优质火爆的连载小说尽在飞卢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