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关门下楼。
还在楼梯间呢，林燕忽然像是想起什么：“对了，你先前怎么会知道李朵在家？她躲在房里都没出声啊。”
“摆在她家门口的煤炉上坐着水呢，我们上去的时候水还滚烫，显然那是李朵刚烧的开水。”陆尘指点说，“以后要多注意观察。”
林燕没再反驳：“知道了。”
她喜欢跟陆尘抬杠，但不意味着好坏不分。
来到楼下，陆尘对何川说：“你把李朵带回去，车也可以开走。”
何川闻言不由得一愣：“那你们呢？”
“我们就在这附近办事，不开车也没关系。”陆尘说。
何川不再多问什么，见到孔凡把麻包袋放进后座后，便坐进驾驶位发动汽车，绝尘而去。
林燕扭头望向陆尘，不过这次她还没开口，陆尘就率先说道：“我知道你想要问什么，不过在此之前，我想先考考你。”
林燕娇哼一声：“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懂，你尽管考。”
“刚才你也听到李朵说的话，她说‘信鸽’身上有铁锈和汽车尾气的味道，从这里能你能判断出什么？”陆尘笑着问道。
“真以为我没脑子？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么，会有这样的味道，说明‘信鸽’经常接触铁器，应该还有某种烧汽油的的机器，明摆着是在机械厂上班。”林燕有些傲娇地分析说。
陆尘笑着点点头：“说的差不错，只是不够全面，现在机械厂用的可不是汽油，而是柴油机，只是这两种味道有些许类似，普通人没办法分辨，所以会产生些误解。”
他顿了顿继续说：“再加上‘信鸽’两次出现在咖啡馆的时间，都在下午六七点钟，那会正是工厂下班的时候，他身上味道没有散去，说明他没来及换衣服洗澡，所以很大的可能，他上班的工厂就在朝天门附近。”
“那我们现在去朝天门的机械厂排查吗？”孔凡插嘴问道。
“不去。”陆尘摇头，“朝天门附近工厂太多，说是查机械厂，可实际上所有用到铁器还柴油机的工厂我们都要查，光靠我们三个人得查到什么时候去。”
山城作为大后方，有许多的工厂跟着搬迁过来，现在到处都是工厂，工人的数量也很多。
林燕急忙说道：“那我去给科长打电话，让他调人过来帮忙。”
“现在之所以严密封锁消息，私底下排查，为的就是尽可能不惊动‘信鸽’，这要是调咱们自己人过来大张旗鼓地排查，估计人还没查到‘信鸽’就已经逃走了。”陆尘再次摇头说。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该怎么办？”林燕没好气地问道。
陆尘没接她的话，而是扭头看着孔凡：“孔凡，我看过你的档案，你就是山城本地人吧？入伍前还因为打架进过看守所。”
孔凡尴尬地挠挠头：“那会年轻不懂事。”
好歹现在也是军统行动队的一员，过去那点打架斗殴的事，的确有点上不了台面。
陆尘笑道：“我没有翻旧账的意思，不过据我所知像你这样能打的山城本地人，应该都有加入哥老会吧？袍哥人家仗义，找到门前请他们帮忙办点事，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孔凡顿时反应过来：“陆副组长，您放心，袍哥人家绝不拉稀摆带！”
“好，那你带我去见见朝天门的袍哥舵主吧。”陆尘说道。
在山城这地面要说找个人，那还得是“袍哥”，军统都比不上。
“袍哥”别称“汉留”，属于哥老会成员的一种称呼，在山城方言当中也称之为“哥老官”，据说是由反清复明的义士演变而来，创立者是郑成功，跟天地会还有洪门也能算是同源。
在川的势力极为夸张，可以说但凡有点社会地位的人，基本上都是“袍哥”，无论是底层穷苦百姓，还是为官从政都跟哥老会脱不开关系。
找袍哥排查“信鸽”，既不会惊动对方，而且还能更有效率。
孔凡点头：“好，我们这就去。”
林燕这会也明白陆尘的意思，心底不由感慨，这个男人总是能做一步看三步，似乎永远都不会缺少主意。
三人叫来三辆黄包车。
孔凡交待某个茶馆的地址，黄包车立刻拉得飞快。
袍哥跟这会的北平爷们很像，平常同样喜欢在茶馆泡着。
黄包车停下，陆尘下车抬头，瞧见一块龙飞凤舞的招牌“四海茶馆”。
孔凡站在他的身后介绍说：“陆副组长，四海茶馆是朝天门舵爷宋四海的产业，他平常都待在茶馆，办事也是约在这里办，他是浑水袍哥，待会要是有什么冲撞，您多见谅。”
袍哥人家分两种，一为是“清水袍哥”，有正当职业，加入非常严格，大多数是军政界的大人物，家庭背景很显赫。
另外则是“浑水袍哥”，人员比较杂，一般混迹民间或者山堂，可以说是黑白通吃。
不过袍哥的共性就是讲义气。
陆尘微微颔首：“我知道。”
随即，三人并肩走进茶馆。
孔凡打量几眼后，似乎瞧见目标，当即率先迈步朝着茶馆中间位置走去。
人还没到跟前，他就高喊了一声：“海大爷。”
正坐在喝茶的宋四海听见有人喊自己，当下转过脸来，上下打量孔凡几眼，似乎有些没想起来这人是谁。
孔凡自我介绍说：“海大爷是我，孔老九的儿子，孔凡呐。”
宋四海顿时恍然：“哦，原来是你个龟儿子，好些年都没见到你咯，我听你老汉讲，你不是去当兵了吗？啷个又回来了？你个天棒（无法无天的人）莫不是当逃兵咯？”
“海大爷，瞧你这话说的。”孔凡有些尴尬地笑，“我是调回来的。”
“那怎么连当兵的那身皮都不穿了？我跟你讲哦，咱们袍哥人家可丢不起这个脸，你老汉孔老九虽然是个九排（袍哥等级分十排，没有四排），但当年也是个响当当的汉子哦。”宋四海教训说。
显然他还是在怀疑孔凡当逃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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