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郁熙的心，又莫名地疼了一下。
章添之眉头一皱，抬头看了她一眼，又换了只手，继续把脉。
“章太医可看出什么？”郁熙早已将父亲和弟妹塞出门缝，整个屋内，只有她和章添之。
“小姐可曾有慢病。”章添之犹豫道。
“不曾，”此时的章添之虽不识得郁熙，但郁熙已经习惯于信任他了，“章太医不妨直说，可是有人下毒？”
“下官说不准。小姐可否让下官取一些血，回去查验。”
章添之取针扎破郁熙手指，取血放入空瓶。
“下官不敢贸然用药，先给小姐开个调理身子的药方，小姐先用。待下官找到法子，再给您医治。”章添之起身行礼。
“还望太医莫将此事透露出去，包括郁大帅。”
“下官明白，小姐的饮食怕是出了差错。这是太医院的银针，遇毒发乌。小姐留着以备不时之需。另外，小姐已有心疾之兆。近日要静心，切勿大喜大悲。”
“多谢章太医。”郁熙从容地抿嘴一笑。
送走了章添之，郁熙独自回到房中。
她出初来京城，不大可能被人逮到机会下毒。
若有人要害她，应当在绒卢便盯上她了。郁熙回忆半晌，毫无头绪。
“罢了，暗箭难防，何必纠结于此。”郁熙走出房门，去向父亲问安。
倚醉楼上，顾言川坐在窗沿，对案独酌。
楼下来了位小斯，躬身道：“我家小姐让小的来谢公子搭救。”
“她为何不自己来？”
“小姐是闺中女子，不便见人。”
“不避闹市，倒是懂得避嫌？”顾言川笑了，但眼里没有半点笑意。
“公子，方才这软枕破喽，小的给您搁这儿了。这钱，我家小姐必会如数奉赔。公子赏脸，莫要见怪。”
“你且去吧，告诉你家小姐，不必客气。”顾言川将烈酒一饮而下，然后把酒盅捏碎成渣。
仆从差点腿软跪地，战战兢兢地退了出去。虽不知那公子是谁，但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势逼得他不敢抬头。
自来到京城，郁熙便带着佣人紧锣密鼓地准备着年货，这是他们和父亲一起过的第一个年。
母亲在世时，父亲每年岁末入京，她们娘仨准备一大桌饭菜，围坐着炉火守岁。
母亲走后的第一个除夕，郁熙怀里抱着哭闹不止的郁青，腿上伏着睡着的郁姝，不知所措地枯坐一宿。
为着这个团圆年，郁青兴奋地上蹿下跳，郁姝不得不满院逮猴。
除夕的夜里，鹅毛般的大雪悄无声息地给院里披上银装。
那棵在郁熙求情下得以活命的腊梅，在这岁末年关，万物沉寂的冬夜里，同白雪窃窃私语。
“既不白胜雪，也非红似血。这松花色的腊梅，总不那么衬景。”郁姝嘟囔道。
“或隐于雪色，或耀于银霜，都太过了。泯于众人则不甘，傲然独立则太苦。我觉得这松花色正好。”郁熙剪了一枝梅花，让郁姝插进花瓶，送到堂屋。
郁关山一大早便出门参加朝会。从朝宴上回时，已是卯时。
郁熙摆了五双碗筷，专为母亲留了个座。
待一家人入席时，郁青的肚子已经被点心填饱，心满意足地拽着郁姝去院中放烟花了。
郁关山闷头喝了一壶酒，才开口道：“爹在绒卢给你埋了缸女儿红，原想着你出嫁时挖出来……你母亲不愿你入宫门王府。我对不住你，对不住你母亲。”
一壶酒撂倒了这个英雄汉。
“啊呜……哈哈哈哈。”郁姝和郁青这对姐弟无忧无虑地在院里踩雪放炮。
郁熙出神地看着窗外，对上郁青的目光，熊孩子朝她扮了个鬼脸，她也朝那熊孩子笑了一下。
她知道，若无意外，这是她们一家头一次团聚，也是最后一次。
以后的人生都不会轻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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