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自己的脸一下烧起来，大概已经涨得通红。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他直击要害，我腾地一下站起来，试图用怒火掩饰慌张。我生气地大声说道：“您对我有多少了解呢？你凭什么对我作出这样的判断？”
他却泰然自若地歪着脑袋微微抬起下巴，仿佛在欣赏我的慌乱。
“你怎么否认也没有用，我稍加检测就可以证明您是画心老师。”
我愣住了，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坐下来说：“怎么证明呢？”
“在签合作协议前，我给你详细解释过，杰出的人，每当他在深度思考的时候，脑中所产生的神经冲动上附
带有一种特殊的附加码，就是我说的高级货物。而平庸的人，则极少出现这种情况。我只要检测一下你的脑神经冲动波就可以了。”
我的脑子飞快地转起来。要检测我的脑神经冲动，他得在我脑中植入记录芯片或者给我接上相关的仪器吧，我只要死活不同意，他就无法检测。他总不能绑架我强行植入吧。我记得当时他给我进行植入的时候过程还是相当复杂的，不但需要看起来很高精的设备，还需要我的配合进行脑部神经冲动基准信号的调整。
所以不管他如何怀疑，只要让他无法证明就行。我想道。
大概在思考的时候，我没有好好的进行表情管理，脸上露出了放松或者是得意的神情。远川仿佛看出了我的心思，接着说道：“在你昏迷时候，我已经在你的脑中植入了记录脑数据的微型芯片，只要我检测数据，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我笑了。
首先，在三原还处在昏迷的时候，对远川而言首先要进行的实验是把我的脑部信息输入到三原的大脑当中，最重要的是三原的脑部能否接收画心的脑部信息。他绝不可能那个时候就植入记录脑部活动的芯片，万一植入记录芯片对三原脑部接收信息有所影响呢，思虑周密的科学家肯定不会这么做的。
其次，如果我的脑中真的植入了芯片，那远川想必第一件事就是对我苏醒后芯片的记录数据进行检测，根本用不着在这儿跟我废话。他肯定在吓唬我，想让我自乱阵脚，乖乖承认。
“那您可得好好检测哟。”我轻松地说道。“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您这样做是合法的吗？还有，向其他深度昏迷的人脑部中输入的也是别人、就是你所说的已过世志愿者的意识吗？”
他再次抑制不住地爆发出哈哈哈的大笑，笑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停下来，然后他逼近我一些，直视我的眼睛道：“三原小姐，我来回答您的问题。先回答第二个问题，是的，我的设备向其他深度昏迷的人脑中输入的，也是别人的脑部数据，都是已逝世的当代杰出人士的脑部信息数据，他们生前都是我的志愿合作者。第一个问题，这么做是否合法呢？小姐，在使用我的仪器前，你已濒临脑死亡，深度昏迷四个月，脑干反射逐步消失，无法自主呼吸，若是没有我，此刻你这具躯体恐怕已经身处墓地，而不是站在这里责备我。”
“是的，我知道，是您救活了我，我很感激。”我低下头有些心虚的说。坦白说，虽然一直对自己说这不道德，但在内心深处，对于我还能活着，而且是以一个健康年轻的身体再活一次这个可能性，大概还是有抑制不住地兴奋和欢喜——尽管我自己羞于承认。
“你愿意承认就好。在这种情况下，三原大浩先生同意与我合作，在你身上使用我的仪器。我们在律师在场的情况下签订了完备的，合乎法律的协议。而我跟志愿者签订的协议上也有一条，在志愿者过世后，我可以继续使用他们的脑部数据进行科学研究。这跟一个人死后，亲属将他的健康的某个器官比如心脏捐出来，通过进行器官移植，让另一个濒临死亡的人活下来有什么区别？做器官移植的医生，会因此被判有罪吗？”
啊啊啊!这怎么能是一回事呢？他分明就是在移花接木，偷换概念。意识的移植能跟器官移植一样吗？意识可是涉及伦理道德范畴的。至于所谓的在律师面前签订的合法协议——我说：“可是这个合法的协议里是怎么描述的呢？没有如实描述你的仪器的功能和目的吧？”
“那么，退一万步，就算是不合法，你要如何证明我把画心的意识输入到三原的大脑里了呢？如果你的灵魂还是三原，那我只是救活了你，除非你证明三原的身体里生存着画心的灵魂，才有可能证明我做了超出协议规定以外的事。你要做这样的证明吗？”
他微笑着等我回答，我承认这是一个两难的命题，我对此无能为力，只能勉强回击了一句：“还是让您的芯片数据来证明吧。”
他又哈哈的笑了起来：“我证明不了。你那聪明的小脑瓜肯定已经猜到，我并没有在你的脑中安装芯片。不过有些东西，不需要数据也可以证明，只需要事实。因为你就是画心，和三原千代完全不一样的画心，我只须拭目以待，就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这个事实。”
我明白他的意思。虽然还是三原的身体和境况，但是今后的三原必定会跟以前大不相同。我不可能像她一样消极自卑的生活，那不是我的生活态度。我无言以对，也只能沉默不语。
他看着我，眼神转为郑重，用他悦耳的男中音轻声说：“不管能不能证明，也不管你承认不承认，我很高兴我做了这件事情。用一个失去灵魂的躯体，把一个有趣的灵魂留在这个世上，我认为我做了一件非常有价值的事情。”
临走时远川递给我一张名片说：“无论有什么事情随时可以联系我——不管是想承认你是画心的时候，还是作为三原在生活上需要帮助的时候。”
我接过名片，可是心里想的是等下就把它扔掉。远川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笑着说：“你不找我也没关系，反正我会来找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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