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我最欣赏他的是他很明白自己的定位，在我大晋一朝，他只营私而不结党，只聚财而不贪权，位高至此，对于各方势力都还是一副敬而远之、避之不及的态度。”
“他很清楚，不管是我，还是你太祖皇爷爷，都要他做个孤臣，他也必须做个孤臣。”
“如果有一天，他的权利有一丝一毫不是来自于我大晋皇室，那他这个相位其实也就到头了。”
“这也是世人都知他周扬是巨贪而我皇室还在用他执掌相位的原因之一。”
停顿了一下，晋世宗继续笑着说道：“这只年猪是你太祖皇爷爷留给我的，哪年天灾大旱，说不准就只有宰他来吃了。”
杨世昭想到周扬那具白眉白须、一身瘦骨嶙峋、老态龙钟却被形容成年猪的模样，一时莞尔。
接着只听晋世宗继续说道：“至于第二点，你心理不舒服是正常的，我大晋是对不起他楚家，我杨家也确实愧对他楚家。”
“可是，......那又如何？”
“他楚家替我大晋横扫诸国、踏海平山，我大晋同样给了他楚家三十年极尽荣华。”
“这三十年间，除了这座帝御，你太祖皇爷爷基本把能给的都给他了。”
“但是要认真说起来，确实还是愧对。”
“可是你如果这样想的话，还是没有想清楚重点。”
“你现在心理不舒服，是因为你现在的内心还在被一条叫做道德的绳索约束。”
“为官为民者，被道德约束是对的。”
“但是对我们来说，道德只不过是我们用来驯养万民的工具，我们可以借之用之，但是不可听之信之，更不可被其束之。”
“等你哪天可以不被这些东西所束缚。”
“同一件事情，你和别人看到的，一定是不一样的两面。”
“我大晋疆域版图每一次的扩大，都是他们口中所说的侵略，是无道之举！是加恶于人！”
“可是，那又如何？”
“我大晋开国现在已有三十余年，在我大晋学宫日益教化之下，新长大的这代大晋子民，还有谁会以‘前朝遗民’自居？”
“文化浸染、侵蚀教化，如此往复，百年之后呢？”
“国与国、人与人之间，从来就是只有输赢，没有对错。”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说到这里，晋世宗停顿良久，片刻后沉声说道：
“他那个二儿子有大问题！”
“天神谕旨，亲封他那个二儿子入北皇天朝圣。”
“这对于你我这种凡俗王朝不论何人来说，都应该是莫大的诱惑以及吸引，对吧？”
“嗯。”杨世昭点头。
“九真星河本来都派星使来接他了。”
“万万没想到的是，接引那天，这小子居然跑了！”
“事情发展到这里，其实当时我还不知道。”
“真正令我注意以及感到奇怪的是接下来发生的事。”
说到这里，晋世宗罕见的有些严肃道：
“九真星使搜寻三天无果后，直接找到我，开口居然就以一座道脉天河为代价，来换取他楚家二子引渡北皇天！”
晋世宗看着杨世昭问沉声问道：“你说，有什么事情，是九真星使做不到，需要动用我们凡俗力量，而且代价居然可以是一座道脉天河的？”
思考了一会儿后，杨世昭脑海灵光闪现，脱口而出：
“除非抓取这个人，他们需要动用真灵下山！”
晋世宗点点头，继续道：“对，于是我就让影卫去搜集这个楚家二子的生平。”
说到这里，晋世宗长叹一声：
“从他出生后的种种所作所为分析来看：这小子极有可能是生而知之者！”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就是这片天地第六个生而知之者！同时也是第二个活过二十三岁却没有夭折的生而知之者！”
“要知道，生而知之者，又叫二世魂，上一个这样的人可是者奴啊！”
听到这里，杨世昭一怔：
“就是那个【者奴一指落银河，世间仙神万年下不得山】的那个者奴？”
晋世宗语气凝重，点点头，继续说道：
“对，万年以来我们九域四海十八洲万千分脉，这些世俗王朝可以互相征战、相互征伐、你方唱罢我登场，实际都是因为者奴当年离开这片天地时的临走一指划落银河，隔绝了仙神一脉与我们这片星海众生。”
“各个王朝史书都有记载，万年以前，我们这些人都只不过是一些矿奴、力士，甚至连高等级的肉炉、药皿、灵奴都算不上。”
“随着时年日久，银河渐渐被修复，现在真灵境以上的修士已经可以来到我们星海诸天活动了，只不过他们与我们并不存在资源竞争关系，再加上有星神禁法的存在，所以一般不会主动压迫我们。”
“真正会压迫我们的是还未到来的，在这之下的灵修三境。”
沉吟少顷之后，晋世宗说感慨说道：
“本来真到了灵修三境大规模入侵，那个时候你我应该都已经作古了。”
“要知道你我凡俗寿命，不过匆匆百年，本来就是恍然一过，力求精彩罢了。”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有可能用他二儿子一人之命换取一座道脉天河！”
讲到这里，晋世宗已经有点慷慨激昂、声嘶力竭，以及意气风发：
“有了这座道脉天河，我大晋十六万万子民整体寿命可以提升十倍！”
“有了这座道脉天河，我大晋杨家可以成为千年皇朝！”
“也只要有了这座道脉天河，我们直接就可以摆脱被奴役的命运，甚至将来以此为凭、开坛立教、屹立星海，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一切的前提，只不过是需要他二儿子一人之命！”
“这些我都跟他说过的。”
“可惜我没想到的是他竟然冥顽不灵、食古不化到如此地步！”
“舍一人而盛我大晋十六万万百姓他都不愿意！....这..这我能怎么办？”
“还有，他死之后，我大晋多了一位神武天威的太祖，少了一个功勋镇主的逆臣，你说......他楚家该不该死？！”
讲到这里，晋世宗看到了杨世昭流露出的明显不忍之色瞬间皱眉，继而厉声喝道：“记不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
杨世昭艰涩道：“记得，您说过，你将来遇到的每一个敌人，要么不与其起争执，只要动了杀心，那就一定要赶尽杀绝、不留后患！”
晋世宗沉默良久，叹了一声继续告诫道：“我大晋蛰伏七十年，四代人历经大大小小几百场战争，死伤人数何止亿万，才取得如今局面，如果你因为一两个不曾在意的疥癣之疾最终酿成大祸，真到了那个时候，你后悔都后悔不过来！”说到最后，已经是声色俱厉，严肃至极！
“是，孩儿记住了！”观察到晋世宗的神色，杨世昭心中一紧，连忙回道。
正在这时，远处门帘响起了啪啪的鼓掌声：
“精彩，非常精彩，我就喜欢看你们皇室这副歪理邪说、言辞凿凿，百姓面前清风正气、道貌岸然，背地里却一肚子慷他人之慨、解自己之围的生活态度！”
“我问你，如果你这个太子是我九真星河要捕之人，你怎么办？”
不等晋世宗回话，太子杨世昭几乎是立刻回道：“如果我一人之性命，可以换取我大晋一朝寿增十倍、千年不落，那我死有所得、死有所归、死而无憾！”
九州星使哈哈一笑，不置可否道：“可以可以。”
直到这时，晋世宗才接话道：“星使深夜前来......”
九真星使右手一摆打断道：“行了，客套的话就免了。”
“钦天星斗算出楚允虎逃到了东海之滨，这次是来借你御道一用。”
“那悬崖上那两句尸首？”晋世宗一怔道。
“金蝉脱壳罢了。”
“楚家父子应该都没死。”
“不过，不足为虑。”九真星使坐下后，喝了口茶，神态轻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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