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走了半个时辰。
期间两个人一句话也没讲,充斥耳畔的声音,只有六家衣踩在草地上的沙沙声,与其交织在一起的虫鸣。
“还没到吗?”
儿子不太能忍受长时间的沉默。
自己一个人倒是无关紧要,可一旦身边多了一人,无论男女,不说点儿什么,就会让他有种莫名的空虚。
这种空虚不是对自己的魅力抱有怀疑,相比之下,儿子感觉自己的魅力要超出常人。
只是不交谈就无法证明自己的魅力,至于这魅力的含金量有多少,也只有交谈过后才能知道。
可惜,儿子选错了对手。
六家衣的实力,是儿子想象不到的。
至少是嘴巴上的实力。
“你觉得还有多长时间能到?”
六家衣从来不提出问题,但他总能恰到好处的把儿子的问题给反问回去。
这就是聊天的最高境界。
也是把天聊死的最高境界。
这种境界一旦达成,离自己的死也就不远了。
“我他......”
儿子不想出口成脏,憋了回去。
“你说那个地方连我都不知道?”
儿子换个问题继续问。
“到了。”
儿子在天上躺着,听到六家衣说完,猛然翻身坐了起来,面朝六家衣的方向。
先前空旷的地面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大门。
其实前面空不空旷儿子根本不知道,他一直盯着月亮看,那大门是突然出现的,还是一直在那里,无从判断。
为了营造出一种奇幻的感觉,儿子自己给自己编造了这样一个说法。
但是,门,确确实实在自己眼前。
它宽高约十米,边界若影若仙,似云雾般飘渺。
与其说是门,不如说更像一面镜子。
看上去光洁无暇又怪异无比。
门扉正中央,有一尊白脸。
如妖狐、似精灵、像涂了蜡的假面。
那不知是什么的东西,有眼有鼻有嘴,唯独没有耳朵。
想必也长不出耳朵,不然就更加奇怪了。
眼睛,是禁闭状态。
鼻子,倒没什么特点。
嘴巴,带着匪夷所思的微笑。
“这是啥?”
儿子疑惑地看着门。
“这是一扇门。”
“废话,我当然知道这是一扇门。”
儿子已经完全掌握了六家衣说话的节奏,他不提出问题,也不回答问题,他只会岔开话题。
“这门里面是啥?”
六家衣不回答儿子,径直朝门走去。
从他们看到门,到走到门前,一共花了十分钟。
这十分钟内,儿子的脑袋在疯狂转动,啊不,是大脑在疯狂转动。
他把自己二十年的所见所闻在头脑中快速回放,搜索关于这扇门的所有信息,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这是什么地方?”
“里面有什么东西?”
“为什么六家衣会如此熟悉?”
在儿子还没有想到答案来解答这些疑惑时,他们就来到门前。
“你下来吧。”
这是儿子接触了六家衣一个时辰以来,他头一次主动开口说话。
儿子命令自己从空中降落。
站在地上后,本想说点儿什么,但看六家衣的姿势,儿子知道,现在不是发问的时候。
六家衣扎起了马步,随后,大喝一声。
“呀”
门上的脸,忽然睁开双眼。
嘴巴也张开,变成了一个O形,不知是不是被六家衣吓到了。
“夜深明月光。”
六家衣的右手摊开,向左伸出。
“白脸在正门。”
门竟然能开口讲话。
儿子大大的吃了一斤的惊,被吓得身子向后一仰。
“节气时已到。”
六家衣右手收回,换作左手做相同的动作。
“入门须证明。”
六家衣听罢,收回左手,猛地双手合十。
接着从口袋中拿出一个布袋,巴掌大小,看不清里面是什么。
接着轻轻向上一抛,门的嘴巴中突然出现一张巨舌,迅速将升起的布袋含住。
“请进。”
门快速收缩回舌头,静止几秒后,面部疯狂抽搐几下,随后满意的说道。
六家衣深吸一口气,昭示着自己发功完毕。
随后,转头看向儿子。
儿子一脸茫然。
“你过来。”
六家衣侧身让开位置,让儿子站在那里。
随后,大门之下忽然生出一道小门,六家衣便从这道小门走了进去。
就这么在儿子眼前,进去了。
“喂,你......”
儿子赶忙呼喊,六家衣却没有理会,屈身而入。
待身影完全进入,那扇开启的小门,也随即消失。
儿子一脸茫然,完全想不到还有这种操作。
对方把自己带来,却不带自己进去,让人何其费解。
“夜深明月光。”
儿子索性照着六家衣的台词念。
“等等。”
门开口阻止。
儿子又茫然了,这怎么跟刚刚不一样?
“我没有见过你。”
“你当然没有见过我。”
儿子刚说出口,感觉不对,怎么会有人没见过自己呢?
“你竟然没有见过我。”
门没想到儿子这么硬气,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快让我进去。”
门仿佛跟六家衣是双胞胎兄弟,对儿子的话充耳不闻,转移话题的速度比儿子的脑回路还快。
“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怎么知道?”
儿子说完话就后悔了,自己不知道来做什么,那还来这里做什么?
神的尊严在此刻受到了严重威胁。
“我跟着他来的。”
儿子指了指六家衣进去的方向。
“你知道他来做什么吗?”
“我怎么知道他来做什么?”
“你不知道自己来做什么,也不知道他来做什么,那你为什么来这里?”
“我......”
儿子哑口无言,今日遇到的人也好,物也罢,通通是嘴上功夫了得,只恨自己没能多花些功夫在嘴上。
“其实不知道也没关系。”
儿子从没见过这么能说会道的门,而且这能说会道全都体现在废话上,让人着急。
“那快让我进去啊。”
儿子赶忙催促。
“你有祭品吗?”
“祭品?”
儿子感觉非常恼火。
为何这些人讲话都如此犀利,仿佛带着刀子,每和他们说一句话,内心就要受到万点伤害。
这对一位神来说,是绝对的羞辱。
受羞辱者,要么选择继续默默承受羞辱,要么起身反抗,然后羞辱对方。
但这两点都和儿子没有关系。
他只会用行动证明,羞辱他的人,连被自己羞辱的机会都没有了。
“我数到三,把门打开。”
儿子心中积攒了一天的怒火,在此刻砰然爆发。
如果说被人羞辱还尚且可以理解,但被门羞辱,怎么也理解不能。
这是奇耻,是大辱,一定不能让对方看到明天的日。
门仿佛没有听懂儿子的话。
“三。”
儿子低着头,攥紧了拳头。
“你威胁我是没有用的。”
“二。”
身体周围迅速被一股高速旋转的风包裹,躺在脚边的石块,被无辜地切成粉末。
“从来没有人能威胁到我。”
“一。”
围绕在身边的风,突然消失。
“那个人以前可是仙哦,连他都无法从这里闯进去。”
门的话音刚落,儿子便消失在门的视线中。
前一秒,门的视线朝下,因为儿子的身高对它来说就是个蛆虫。
后一秒,门的视线朝向前方,因为儿子已经站在了它眼前。
“你这速度也太犯规了吧。”
门显得十分惊讶。
这是儿子的力量,由怒火转化成的力量。
“已经晚了。”
儿子轻易不会生气,可一旦生气,只有师傅知道会造成什么后果。
你问为什么儿子自己不知道,儿子也解释不清,毕竟他生来只生过一次气,就是和师傅在外修行的时候。
儿子拇指压着中指,能量呼之欲出。
“门已经打开了,请进。”
儿子被门的一席话震惊,没想到这门竟如此没有骨气。
但怒气还没完全消除,拇指已经快压不住中指了,强大能量如弦中之箭,不得不发。
“对不起,我有眼不识你。”
门的道歉犹如一阵清风,还是六月的清风,将儿子的怒气瞬间平息。
受羞辱者最不能听到的话便是羞辱者的道歉,一旦道歉,想要去羞辱别人的心,也就不存在了。
包围在手指间的狂风‘砰’的一声瞬间消散。
儿子落回地面,漂了门一眼,不想再与它多说什么。
自从这次下山,一切的一切,都变得不同了。
“他就是那位神吗?”
待那扇小门合上,门也褪去了身影。
只是它最后留下的那抹诡异微笑,似乎在预兆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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