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府酒宴依旧。
堂下宾客俱欢,推杯换盏间,男人们高声说着桑梓田间,亦或是商旅艰难。妇人们者低声轻言谁家的三场两短.......
李乔总觉得有一道目光穿过人群在身上游离,待回头查看却没了踪影,片刻,依旧。
殷万水已然微醺,醉人的有酒,有女儿长大成人带来的成就,以及心中长久埋藏的伤与痛。
家国情怀,历来是文人墨客手中的笔,是史官的刀,是君王的一道旨,还有无数兵丁与百姓的血,如今自己阖家可算美满,而那些昔日的袍泽容颜却永远凝结......
踉跄起身,端起杯中酒朝着北方倾洒而出,知州梁勇一声长叹,起身,朝北长揖。
拍了拍怔神的殷万水缓缓说道:“二十年了,你我皆迟暮之人,还能有个几年光景?”
殷万水回首,深深的看了一眼梁勇,不发一眼,落座之后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对对对,梁监军说的在理,左右每个几年光景,有酒喝有饭吃便是幸事,管他个鸟。”说罢,起身,示意众人满饮,左边的袖子空无一物......袖管胡乱的扎在腰间。
“你这断手好不厚道,都用杯子,独独你个老狗用碗,还跟当年一样是个酒鬼,几亩薄田得哪几担谷子全让你换了酒,也不见找个婆娘。”杯筹碰撞,一个满脸胡须的大汉笑骂这说道。
独臂老汉梗着脖子反讥,道:“是是是,找个婆娘成日讨打,一天打三遍?”说完还不忘眨巴眨巴眼睛捏着嗓子惟妙惟肖的学着胡须男子求饶的模样。
众人顿时哄笑,梁知州怯于修养,嘴角只是一挑。
又一个杵着拐杖的老人上前,扯着梁勇的袖子说道:“梁监军,当年分别的时候,你可是说了要入哪庙堂,待当了大官要为边境百姓做主的。,二十年光景,你这官咋越做越小了?兄弟们都半截身子入了土,这天下百姓咋还那么苦咧?咱们的血,白流了?”
梁勇看了看众人,拱手一揖,默然无语,端起酒杯一杯接着一杯,
刚要热络的氛围,陡然将至冰点。
“我这个官,当的没有意思!仗义疏财我不如精忠,二十年活人无。论杀敌我不如破虏,当年的养马少年如今战西夏,战吐蕃,已成赫赫武将。而我,十年寒窗,十年监军,立志报国为民,如今却活得战战兢兢,再没了当年豪情......辜负了将我从死人堆里刨出来的兄弟们,辜负了替我挡箭的徐震,辜负了太多太多冤死的兄弟!”说完阖眼,抿唇,手中的酒杯早已碎成几半,鲜血潺潺。
“都莫要莫要说了,今日是侄女是笄礼,一群老东西也不知羞,在这哭嚎个甚?真替你们臊滴慌。”那个名叫破虏的中年汉子瓮声瓮气的说道。
众人默然。
殷万水起身,抱拳,道:“五年前喝酒,还乌泱泱二十多人,今日竟只有七八个了,老夫一时伤感,表错了情。当自罚三杯!”
“是是是,当罚,当罚!”几个老头七嘴八舌的说道。
“吴瘸子,你也要罚!”众人饮罢,一起朝着那个杵拐老人喊道。
“吴瘸子认罚!”说完三杯酒下肚,
气氛为之一转,刚才的沉闷渐渐消弭。
殷桃语气急促,略带慌乱来到前厅。
“爹爹”清脆声音打断了众人。
“哦,大侄女来啦。”
“快来让叔伯们瞧瞧。”
见一屋子认识或不忍直视的长者,慌忙止步,顿了身形,款款一福,然后站到殷万水身后。
“殷桃见过爹爹,见过诸位叔伯。”清脆声落,满屋的老头含笑点头。
俯身在殷万水耳旁轻语几句,殷万水便起身告罪,殷桃也赶忙跟上,步履匆匆。
“这殷家女娃怕是看上了哪家公子了。”梁勇拿过酒壶缓缓给自己面前酒杯斟上,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众人若有所思,打趣得看着远去的背影。
“到底还是读书人心思细。”
“哈哈,要不了多久又能来吃酒了。”
接着,又是一番推杯换盏。
“当真看清了?”殷万水边走边问,知恩图报乃是殷家祖训,殷万水自然慎重。
“约莫,七八成把握罢。”殷桃跟着父亲,仍然努力回忆着当日的情形。
“不知道,是谁家的公子,既然今日前来,多半也是老夫故交之子了。”略一沉吟,殷万水也不再多问,只待看清来人便知。
酒席上,范伟依旧咄咄逼人,言语间对李乔尽显贬低之色,话语中也是无尽讥讽。
李乔不是一呛,直让这范伟面红耳赤,言语更加犀利,张浚居中调和苦不堪言。
唇枪舌战之际,突然殷福来到李乔身边,
“李家郎君,老爷有请。”
虽然言语交锋略占上风,李乔仍觉不胜其烦,此时刚好有人来请,自是欣然从命。
刚一转身便见殷万水笑吟吟的看着自己,眼神意味难明,远远得对着李乔做了一请。
“这是?对分成之事有异了,死老头一顿酒就要毁约?古人的节操竟是这般没有底线?”李乔一路走来腹诽不断,只觉得脑瓜子疼,好不容易找了个经销商,眼看就要翻脸了......
殷福在前引路,李乔亦步亦趋,脑子里想着事,脚下自然就没有看路,渐渐的与殷福拉开距离,刚一转身便跟人撞了个满怀。
“那个不长眼的家伙!!”一声尖叫震得瓦砾颤抖。
李乔也被撞得后退几步,刚要上前理论,又自觉自己失神有些理亏,听的这一声尖叫就知道坏了,在人家后院冲撞了女眷,这就太失礼了。
正要上前搀扶,待看清了跌坐在地上,揉着胳膊的人后惊咦了一声,道:“是你。”
女子循声也是惊奇:“我当是谁呢,这不是种菜家少年吗。”
“原本只觉得锄花种菜焚琴煮鹤,有失风雅,现在看来还有些莽撞。愣着干嘛?还不快拉我起来!”
这人竟是哪粉衣女子,李乔苦笑,赶忙上前搀扶,柔荑入手滑若凝脂。
片刻失神,李乔赶忙作揖赔礼,连道不是。
“你是何人,以前怎么从未见过?不知后院女眷出没,谁让你随意进出的?”粉衣女子手扶胳膊,出声质问。
李乔正要开口,殷福见身后人没有跟来赶忙呼唤,只当是迷了路,赶紧回头来寻,看到粉衣女子与李乔对峙,赶忙问道:“表小姐,小郎君你们这是?”
李乔正要开口,粉衣女子抢到道:“甚个小郎君,走路不带眼冲撞了本姑凉,福伯你快带我去找姨夫,收拾他。”
殷福苦笑,情知这表小姐刁蛮任性,便说道:“李家小郎君是老爷贵客,老奴专程带小郎君去见老爷,冲撞了表小姐定然是误会。”
“福伯,你不疼我了。”说完不依,拉着殷福的胳膊不放,胸前一对小馒头冲着李乔趾高气扬。
殷福摆摆手笑着说道:“表小姐莫闹,老爷还等着呢。”
“真是姨夫请来的啊?”看了看李乔又看了看福伯在后者肯定的眼神中这才放手。
“罢了罢了,本姑娘大人大量就不予他计较了。”说完冲着李乔“哼”了一声转身走远。
殷福笑笑“小郎君莫怪,表小姐性子刁横了些,本性却是不坏。请”
李乔拱手连道不敢。
来到偏厅,殷福告退,李乔还未问安,便突然觉一股劲风袭来,下意思后退两步,仍被捉住随后一股香气扑鼻,诧异间一双玉手竟然蒙住了自己的额头跟脸庞,独留一双眼睛,稍一缓神,眼前便出现了一双灵动的双眸......
殷万水气急败坏的声音还没落下,就听到一声惊呼,
“就是他!”
喝声戛然而止,李乔手足无措。想推开,又觉得无从下手,气氛诡异得有点吓人。
片刻后。
殷万水幽幽说道:“还不放开,成何体统?”
眼神慌乱,清风拂面,哪道白影急忙跑开躲到殷万水身后。
殷万水上前,身后的人儿也紧跟上前,只见得几根纤纤玉指,扯着老父亲的衣袖不愿松开,殷万水不耐的抖了抖身子,见无成效也就不再理会。
“上月初十......哦,就是你与章儿冲突过后,去了哪里?”
目光如炬,直摄心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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