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入秋来山中凉意大增,倘若放在晌午温度还算尚可,乐慕白睡眼惺忪实在配不得大哥哥办差,便让云芙从车马内找了南陵的鹿皮披风送去。
惠德县的一行人也是累够呛,从入夜便赶路,至子时三刻方到。已经被乐正弘拉着要开棺验尸了。
停棺之处有软棚遮挡本是怕日间气温过高导致尸身腐化,到了夜里才是寒风倒灌好在乐正弘还有披风遮挡,除了仵作晁万里外的几个老汉皆是冻得跳脚。
乐正弘轻声道:“来人,在棚外支起炉火,让是爷们取暖。”
外面自有禁军忙活,内里原佑威陪在乐正弘身侧,原将军憨傻的问道:“都说日间验尸,这夜里阴风倒灌的还是真实吓人。”
晁万里嘿嘿一笑,顺手从腰间抄起酒葫芦猛灌两口,打嗝道:“嘿嘿嘿,唉~将军莫怕,有小人在。”
乐正弘厉声道:“几位莫要说笑,原将军,推开吧!”
几人这才算进入了正题,原佑威本就是武举出生,凭着一身好武艺才摸爬滚打道如今位置,左右脚大开大合,势大力沉的腰马功夫愣是让地面颤了颤,乐正弘不禁感叹,‘好功夫。’
“轰隆....”棺椁掀开,原佑威趁力一点点的将整个棺盖拉起抱下,顿时一股腥臭的味道在棚内弥漫开来,几个文吏当时就跑到外面哇哇大吐起来。徐寿在旁默不作声,泛红布满血丝的双眼,在火光之下更显得务必沧桑。
晁万里嘿嘿怪笑一声:“嘿,这有个三五日吧?若是再放两天,就是我师傅亲来也敲不出什么了。”
也就只有他能说这个笑话,乐正弘脸色极难看。原佑威把火把往前一照,立时前者身上就炸了毛,乐正弘嘴里不禁念叨着:“怎么是这幅惨状?晁万里,你有把握么?”
晁万里再度拿起酒葫芦猛灌一口,嘿嘿怪笑:“嘿嗝~大人放心,即便只剩白骨,小的也能断出个一二三来!”
乐正弘也是打心底佩服的,这混汉子居然还喝的下酒?
晁万里醉意微醺,双手抱拳道:“将军大人,咱们二人合力将这尸身放在棺盖上如何?若是现在这样,小的无法查看啊。”
不待原佑威说话,徐寿已然站了出来,恳切道:“只要能寻得端倪,雪了我儿之冤,老夫定是感激不尽的。”
晁万里这和才惊讶的看过去,惊呼道:“您瞧,小的前面说话太不成体统,老大人节哀。小的定当竭尽全力!”
米师爷等人在后面责备道:“晁万里,你倒是快些,已入棺,再请出来,哪个是对死者大不敬的。”
仵作这行做的就是这些事,他们自然是不怕的,若不是个命硬的还吃不得仵作这碗饭。几人将棺盖翻转,两个大汉抱着头脚将尸身放好,晁万里从囊中取了三炷香,拜了三拜,嘴中念念有词道:“一口分三咽,龙行虎自奔。如此三度毕,神水九次吞,勤行无间断,万疾化为尘。”
举香过顶绕棺而行,顺三圈,逆三圈。只见晁万里停在尸身脚边,从背囊那出香炉,将香查好。再从囊中取出一物,周围众人惊骇之余,看到晁万里掏出一把红油赛立于棺旁。瞬间仿佛变了个人似的,醉意全无。他淡然说道:“火把离近些!”几个禁军往前凑来,
他用手轻点,从上至下,一时间悄无声息,无人敢言。良久之后晁万里才叹道:“这是下了多狠的手,小的仵作十数年,这样的惨的也没几个啊!”
徐寿再也绷不住了,豆大的泪水一滴滴滑落,无声的哭泣才最让男人心碎。
乐正弘也不敢直视,徐少庚的尸身已然停了四五日,光是脖后,额前便有大片尸斑聚集。
晁万里道:“几位大人记录吧。”
米师爷和文吏等人,赶忙伏案。
原佑威趴在乐正弘耳根悄声道:“不用仵作看,某家也能断出这不是失手致死。”
晁万里从额头开始,手掌轻抚之处,略有肿起。叹气道:“第一处,额前钝器击打。第二处,左脸颊肿胀充血。第三处,后颈天柱穴充血....”说道此话晁万里没再说话,众人看去也发觉不大对劲。
乐正弘轻声询问道:“有何问题?说出来便是。”
晁万里微微施礼,坦然道:“禀大人,这几处并非致命伤,小的想宽衣查看。”
黄氏当然清楚,这身衣服就是他替幼子穿好的,当日里并未见身上有其他伤痕之处。黄氏疑惑道:“大人,这些都不是么?可那日是为磊儿穿衣之时并未见伤痕啊!”
乐正弘好言劝道:“大婶莫要着急,晁万里是仵作,就算是为了少庚,也值得一做。”
徐寿不住地哽咽,点头道:“晁兄,拜托了!”
晁万里满怀歉意拱手道:“大人,节哀。”
徐寿缓缓解开儿子身体衣带,直到白色里衣解开的一瞬间,黄氏惊呼一声遮脸而泣,又是将近晕厥。徐寿赶忙在侧扶住,就连他这个老军伍都难以置信!乐正宏和几个师爷、文吏实在受不了现场的刺激直接跑出棚外,哇哇大吐起来。乐正弘还是吐出些东西,几个师爷则是干呕,哪里还能吐得出来。
晁万里脸色凝重,一时间无从下手,原佑威满脸怒色难消。直骂道:“这可是咱们武人的子弟!公子,定要查出真。啊!不给我等武人交代,某家这官是做不下去啦!”
晁万里摇头道:“先前没有自然是因为全是内伤所致,皮肉定然是看不见的。”
乐正弘怒吼道:“给我查,查!”
晁万里抱拳道:“是,大人。诸位相公誊录吧。”
几人无奈相视,心中连连叫苦,乐正弘和原佑威都是咬牙切齿,谁能想到这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身上竟有几十处伤痕!
晁万里由上至下道:“第三处,人迎穴充血,第四处缺盆骨(锁骨)断裂。第五处,气户左室(肺)充血,第六处,左上三骨(肋骨)断裂。第八处,右下二骨断裂。第九出,左下五骨断裂。”
晁万里仔细查看每一处伤口,几个誊录的脸上更是惊讶,这是何等暴行啊?听说也是这般大的少年所为?
黄氏几近晕厥,她怎么都想不到磊儿当时受了何等折磨,这些披着人皮的畜生都是有娘养没娘教的么?“官人!官人啊,磊儿遭了大罪啊!”
晁万里这边还没停:“第二十一处,章门穴充血。第二十二处,府舍穴充血。”
乐正弘不忍再往里面多看一眼,每听晁万里说话,眼皮便要不安的跳动,后来就连原佑威都不忍道:“小小年纪何其狠毒,若是水火不容何不给个痛快?糟了这些罪。”
晁万里叹了口气,终于道:“最后一处,第二十九处,胫骨断裂。大人,小的已经查验...只是...”
乐正弘吼道:“说!”他只说一字,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晁万里摇头叹息道:“后面均是内伤,依小的断定,凶器应为石块。”
原佑威不解,立时问道:“不会吧,你是不是验错了?若是石块,当时外伤的呀,黄氏怎么看?...”突然地语塞,更是张大了眼看向乐正弘。
乐正弘架都没打过,哪能想通,不耐烦道:“原将军,有话便说。”
原佑威只是大胆猜测,毕竟也是习武之人,抱拳道:“是,公子,若是在石块外...裹上衣物或者棉被,那只受内伤,外伤则是看不出来的。某家偶有一日曾翻阅前朝书典,其中便有这条,酷吏为了不让犯人留下伤痕,便是将石头装入衣内击打。”
晁万里不做声的点点头,抱拳道:“将军大人见多识广,此等酷刑早已严令废除,不想小的还能亲眼见到。”
米师爷等几位文吏顿时慌作一团,管硚惊呼道:“心狠手辣,到底是何人所为,老夫掌管一县典狱三十载都不曾动过如此酷刑!简直不配为人啊!”
想要的答案已然摆在眼前,众人气愤不已,乐正弘也管不得那么许多,吩咐道:“管师爷,米师爷供状具已齐备,当日情形如何,我就就交给二位了,如有缺失,便盘问书院中的秀才们。卯时前(6点前)便要报我知晓!”
两位师爷齐声答道:“是,大人。”
原佑威牙齿咬得吱吱作响,拍胸脯道:“公子,我等要做什么?只管吩咐,某家一概遵从。”
乐正弘点点头道:“午后曾翻阅众秀才供述,行凶者章旭已关押在洛都府衙,可验伤来看,行凶者绝不止一人,你带几位文吏去秀才中查问,定要把谭炜、张澜君、李安这三人家是如何,现在何处打探的清清楚楚。”
原佑威满怒火中烧,当下就保证道:“公子放心,某家定查个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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