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家
阮家门前从无贵客,或许说是从阮老太师仙逝以后便少有人登门,所以门头的都是散漫没边。一队人慢慢停在阮家门口,其中二十几个女使,后面是驾四承马车,锦顶双冠,窗扇上具是丁香丝嵌花囊软绸,几个门子睡眼惺忪间望见阵仗居然慌了。
矮个的门子冲里面大喊:“快请主母来,有贵客,有贵客。”
刘大娘子还未下车,便是在车内先讥笑起来:“哎哟,我的天爷啊,这是些什么门户?胡嬷嬷,我实在不想进去,不如你去送帖子吧。”
车架外的上年纪女使站的笔直,直到回话才微微欠身:“大娘子,这些门户本就破落,但是咱们不也不能打乐家林大娘子的颜面,若是传到乐家怕生嫌隙啊。”
刘大娘子十分不情愿,那青丝手帕在眼前甩了甩,“罢了,扶我下去吧。”
雷氏和长媳冯氏本在后院扯家常说着往后四姑娘的婚事,小女使慌慌张张跑进来:“大娘子,大娘子,不好了。”
雷氏和冯氏惊的坐直了,雷氏镇静的问道:“慌什么,慢慢说。”
小女使站稳脚跟,施了简单的礼数道:“前院的门子突然跑来,说来辆四乘马车,前前后后跟着四五十个女使。”不错,说的甚是夸张还是报的少了,该说有一千来号人才是啊!
冯氏差点摔个跟头,四五十个?王侯府邸?:“瞎说什么,是来我们家的么?”
雷氏一机灵对冯氏说道:“还坐什么,不管是不是来我们家的,都赶紧随我去迎迎吧。”
婆媳二人着急忙慌的往前院赶去,眼看到了门口,雷氏突然拦住众人。冯氏不解的看着婆母。
冯氏急道:“婆母,怎么了?”
雷氏连连摆手,嘴里还嘟囔着:“不对,不对。”转而盯着冯氏,又突兀的喊道:“快,快,你去快叫香玲一会来正厅参拜贵客。”
冯氏支应不住,满口答应:“是,是婆母。”
看着冯氏走了,雷氏才算安心,慢慢平心静气,好好让女使拾掇一阵。“好了么?好了么?”
小女使忙忙答道:“好了主母。”
雷氏睁大了眼,低声咬牙道:“礼数谁都不能怠慢了,如果谁做的不好,别怪我找人牙子将你们发卖出去。”
身后七八个女使吓得心俱是提到嗓子眼,随后才齐齐答道:“是主母。”
刘大娘子还在车架上,她实在等的上火,还不是应了林娘子,才到这家来。若是平日,便是请她,她都不肯来的。大娘子追问好几次有人来迎么?胡嬷嬷干着急也每每都是些安抚的话。
雷氏领着仆从女使匆匆赶来,隔着院门就先赔罪了:“大娘子前来,老妇我照详不周,海涵海涵。”雷氏看了阵仗是大的,想必是王侯家的官眷,可是具体是哪家真真不清楚,没见了正主可不敢乱喊。
胡嬷嬷掀起帘子扶刘大娘子出来,刘大娘子隔着帘子变脸般的挂上笑脸:“是我来讨饶的,又没提前来送帖子,雷大娘子赎罪赎罪~”
雷氏心里咯噔一下,恨恨的刮了看门小厮,看着刘大娘子已然下来,就赶快上前几步:“你们两个罚一月例钱,这还是要看在刘大娘子面上,你们还不快谢谢刘大娘子。”
两个小厮跪下便拜:“谢谢大娘子,谢谢大娘子。”
刘大娘子受宠若惊的样子,连连说着:“快起来,快起来。让外人看见了,可是要说我这个人跋扈的。”
雷氏一摆手,俩个小厮识相的站在门两侧。刘大娘子拉住雷氏的手道:“你家就是有福气,前些天我那妹妹上门叙旧才晓得你两家结了亲。”
雷氏那晓得她妹妹是谁,说道要结亲她自是明了,忙高兴道:“缘分都是月老牵得的,刘大娘子快随我进屋,咱们慢慢聊。”
雷氏心里是不爽快的,刘大娘子是忠义伯爵府当家主母,在洛都算的上精明能干的当家主母了,客套到现在却从未唤她一句称呼,哪怕是是雷大娘子,就算是姐妹之类的套近乎话都未提一句。她心里清楚的狠,刚才刘大娘子的话里已经说得明白,是碍着乐家林氏大娘子才上门的。
雷氏迎着刘大娘子入了正堂,主宾各自落座。女使奉了茶,大娘子方缓缓道:“记得我还是个未出嫁的姑娘,便陪着母亲来阮府品茶,时间过得真快这一晃,你家三郎都是入仕为官啦。”说着说着便笑起来,用手巾遮遮嘴角。
这是暴击,还是纯粹伤害。雷氏就算要气的吐血也得装出一副与旧相谈甚欢的脸来。这阮家三郎是在朝为官,却只不过是个六品末,况且这三郎还是庶出的又不是他雷氏所出,哪个好脾气听了都得急眼。
雷氏笑道:“刘大娘子,咱们这些当父母的不就是为了孩子们过得好,他们过得好,咱们做父母的也对得起列祖列宗啦。”
雷氏话里也藏着话,谁家祖上还没点人物呢?刘大娘子轻咳一声,手轻轻一摆,胡嬷嬷忙是奉了拜贴上去。
刘大娘子轻笑几声道:“当初认识雷大娘子也是茶会,青春年少已然不在...现下再看看你我已经老成要怪了。”
刘大娘子随是已过中年,保养却是极好的,穿着打扮样样都是头等的富贵。雷氏显得则是寒酸太过,不是雷氏敏感,这刘大娘子就是在刻薄她的。
刘大娘子不等雷氏说话又接着说道:“眼看快重阳啦,我想着秋景不可辜负,这不寻思办办茶会,咱们老姐妹一定要来赏光的。对了,嫡姑娘也一定要来啊。”
雷氏听到现在才知道刘大娘子打的什么算盘,扯东扯西最后几个字才是目的。
阮香玲领着两名小女使进来,给刘大娘子请安:“阮家香玲给刘大娘子请安。”
礼数周全,刘大娘子才放了茶盏看过去。心中顿时赞道:“这阮家女儿好生标致。”
鸢尾蓝的平绣长裙,袖口上绣的是凤仙红的杜鹃花,银丝线在底勾出了几片祥云,下摆密麻麻一排花青的赤月图。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眼如春,皮肤细润如温玉,娇艳无双。
刘大娘子觉得甚是惋惜,这么标致的姑娘,让谁人看都移不动眼睛,不知不觉的说了一句:“乐家大郎好福气啊。”
雷氏没听清,只是问了一句:“大娘子说什么?”
香玲听得真切,花容失色也得尽力撑着,不能再客人面前失了礼数。
刘大娘子打趣道:“雷大娘子的嫡亲姑娘养的真好,这样好的姑娘就是我看了都想留在身边的。乐家大郎真真是好福气,阮家真是有福。”
雷氏莫名的骄傲了,姑娘给阮家长了脸,可是比那几个不争气的小畜生懂事多。雷氏笑答道:“香玲,刘大娘子这般夸你,还不谢过?”
阮香玲手臂轻抬但是做礼都让刘大娘子暗赞,香玲道:“小女谢过大娘子。”
刘大娘子跟着抬手:“好侄女快快起来,以后定让谦义多多带你到我府上走动。我瞧着你欢喜的紧。”随后又看向雷氏:“雷大娘子,后日定要带上大姑娘来,今日我便不多留。”
雷氏携香玲送了刘大娘子出门,后来回了房里才恨恨出了口恶气:“梅花。快把,我那长媳冯氏唤来。”
冯氏没多久匆匆赶来,进门做礼微笑道:“婆母唤我何事?”
冯氏多的话没说,只见婆母雷氏上座,不怒而威,眼睛瞪得和铜铃一般大小,冷声喝到:“跪下!”
冯氏向来胆子小,做事也向来小心翼翼,雷氏这一出她实不知哪里做了错事,应声赶紧跪下来:“婆母...婆母...儿媳哪里不周,竟惹得您这样生气。”
香玲在旁劝解,她也不知母亲为何这样责罚嫂嫂。“母亲,这是为何?嫂嫂哪里做的不好,也不能这样罚。”
雷氏破口怒骂:“你是没有错的,你相公,我大儿子,现在在何处?在做什么?与谁在一道?你样样不知。”
这话说完,谁听了都委屈,他家大大郎出门做什么向来是不和家里说的,冯氏冤屈的很,两行泪水顿时如泄了洪堤坝,控制不得:“婆母,儿媳哪里不好,您直说,也好叫我改改,可是您也知晓,我官人去哪,去作甚,从不与你我说的,官人好吃懒做,也不是我叫他这样不懂事的,如今您这般罚我,我...我实在是冤啊。”
雷氏自知儿媳说的有礼,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又怒道:“你是怪公公婆婆不会教导啦?你给我跪着,你相来对他千依百顺,我本以为他成亲之后会有收敛,你平日和他多说道说道,可你却屡屡让我失望,他什么时候回来,你便什么时候起来。”雷氏停顿片刻又立即说道:“你们快去给我找,把那两个逆子找回来。梅花,你去把老二媳妇一并喊来,让她也跪在这儿。”
梅花知道雷氏的脾气,这些年她本是对两个儿子早就失望透顶,今日又糟了刘大娘子的羞辱,雷氏早就憋了满肚子无处可撒。
香玲更是没见过母亲发过这般大的脾气,小脸吓得泛白,赶紧推了推旁边的小女使:“千柔,快去多叫些人,把大哥哥,二哥哥找回来,两个嫂嫂真是无辜的,何必受这样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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