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渡前灯火通明。
“哈哈哈，喝啊！李侍郎为什么不喝酒，是看不起我塔勒吗？”
自称塔勒的男人披头散发，面容粗犷，左眼上一道巨大的疤痕几乎把整张左脸劈开，上身赤裸，左胸上是一个栩栩如生的狼头，更添几分凶悍。
其人端坐主位，左手放在酒坛上，右手抓着一根半生不熟的羊腿。
有力的牙齿凶狠地撕下羊肉，上面也沾上丝丝血迹。
看起不似人族，反类野兽。
凶目四顾，令人心惊胆战。
暗骂一声蛮夷，李思文说了声“岂敢”，小心翼翼地拿起大碗，装模作样地喝了口酒，又把大碗放回身前满是油渍的桌子上，如避蛇蝎般把手缩回。
碗前放着的除了一坛坛烈酒，与烤羊腿，还有数个布满血污人头。
所有人头均是面朝李思文，狰狞的面目上双眼怒瞪，似乎在诉说着他们的不甘与怨愤。
那沾着血迹的烤羊腿与人头并列排放，好像人头也与羊腿一样，是那个男人的食物。
即使见过不少死人，李思文一时也坐立难安。
“你们南人就是不爽快！”塔勒抓起酒坛，豪迈地喝了口烈酒，看向手中的半只烤羊腿，又笑道，“你们南边土地肥沃，人虽然无甚血气，却是心灵手巧，能酿出那么好喝的酒，养出那么肥的牛羊，与我北人正好相补，所以长生天让你我成为邻居。”
李思文好像没听懂话外之意，只是赔笑一阵，小心翼翼奉承道：“塔勒王子既然喜欢肥羊与美酒，北上之时可多带些肥羊与美酒，我大楚地大物博，美酒牛羊无数，塔勒王子可尽情吃喝。”
塔勒扔下羊腿，拿起桌上的丝帕粗野地擦了擦嘴上的油腻，大喇喇道：“大楚与我族已经结成兄弟，拿些美酒、牛羊何足道哉？日后，要是你们大楚亡了，我族尽可南下，继承大楚的大统，所谓兄死弟继，正是如此！这肥沃的土地，万千子民，无数财宝，不都是我们的？”
听到大楚亡了，李思文脸色顿变，腾地站起。
塔勒却视若无睹，一直说完才笑呵呵地盯住李思文道：“李侍郎，你说是这样的道理吗？”
李斯文浑身颤抖，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反驳。
他身后一直默默站着的年轻太监忽然睁开双眼，拢在宽大衣袖里的修长手掌伸出，在李思文的肩上轻拍了一下。
李思文瘫软坐下。
年轻太监看向塔勒，慢条斯理道：“兄死弟继是你北边的规矩，我大楚自有传承，只有父死子继，再者，我大楚君明臣贤，自可传续千万代，谈何亡国？”
“传续千万代？”塔勒呵呵冷笑，不以为然道，“你们南人就是不诚实，前朝比你大楚强大何止几倍？不过十年，就将北方的柔然人赶到西极之地，否则如何有我狼族崛起？我族初起之时，也向前朝称臣纳贡，可惜，如此强盛的前朝也是一朝灰飞烟灭，你们又有什么资格说千秋万代？”
大帐内一时沉寂。
李思文目瞪口呆地看着塔勒，他从来没有看见过如此放肆之人，之前是觉得对方所说的话荒谬，不知从哪反驳，现在则是不敢反驳，唯恐多说一句。
如此禁忌，传入皇帝耳中……
“王子还请不要妄言。”过了半晌，年轻太监意味深长道，“王子的命比咱家的命值钱。”
大帐内气氛一变。
塔勒身后的侍卫同时手按刀柄，虎视眈眈地盯住年轻太监。
看那架势，只等塔勒一声令下，就要将其碎尸万段。
回过神来，李思文只感心惊胆战，心中暗自叫苦。
年轻太监却若无其事地闭上双眼，双手拢袖而站。
塔勒狂放的大笑打破了对峙的紧张。
“有趣，有趣，你们南人真有趣，有点血性的不是进宫被阉了做太监……”他指了指年轻太监，又指了指桌上的人头，“就是被杀了，我一路南下，凡是刺杀我的都死了，不见一个高手，你们南人所有高手都死了吗？”
瞥了一眼身后的年轻太监，见其没有说话的意思，李思文尴尬道：“我大楚自是卧虎藏龙，这位李公公即是宫内高手，只是得知王子殿下南下，皇帝陛下便下令任何人不得骚扰王子殿下，又令南云景将军带精锐数千驻扎在王子殿下左近，防止生变。”
“南云景？”喝了口酒，塔勒好奇道，“是军中第一高手，天下第七南云霁什么人？
李思文崇敬道：“正是大将军之弟。”
塔勒道：“听闻南云霁去了西南？那么说，这次也见不到他了？”
李思文笑道：“联姻之后，王子殿下与大楚就是一家人，自然有机会见到。”
塔勒哈哈大笑，抓起一只羊腿啃了一口：“听说你们五公主很漂亮？不知道和我们北方草原的美人相比怎么样？”
李思文立即道：“五公主是闻名京城的大美人，又聪明贤惠，王子一定不会失望。”
“草原美人我玩过，你们南方美人我也抢过。”塔勒一边咬着羊腿，一边淫笑道，“就是从来没有玩过公主，不知道你们公主玩起来滋味有什么不同？”
他身后的众多侍卫也跟着放肆大笑。
就在这时，帐篷外忽然传来兵器碰撞的声音与杂乱的呼喝声。
年轻太监睁开双眼，向外看去。
李思文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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