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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如月 第十四章

小说:乱世如月  作者:夜谈佛老  回目录  举报

千绝回到千绝殿,近些日都不太好,整个人一天只能吃下一顿,练武也荒废了几日,每日待在床上,轻轻咳嗽,白纱床罩被他无意间卷了下来,他也不管,索性抱着床纱一个人静静躺着。他在等线报发回的消息,一等就是一天。

他开始加紧对手下的训练,还布置了新的防御,如果消息准确,一场风雨即将袭来。

“我的好徒儿,睡啦?”窗外突然一声铃铛似的悦耳声音!

时别两个月听到这声音,千绝立刻坐了起来,往窗外看去。

一只娇俏的“小猫”爬了出来,露出调笑的神情。

千绝冷冷的打量这只猫:“你怎么回来了?又来蹭饭?”嘴上这样说着,眼睛里却满是喜悦的星星。

“想你了呗!”

玉汝笑着跳到了他的床边。

“谁家大小姐,随意和男子同床”千绝板着脸。

“我不是什么大小姐,我是你的师父,徒儿想我不?”玉汝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自己满腹委屈,这人怎么见了面还这么冷,一瞬间扑了上去,抱住了千绝。硌得人疼,这几日不见,似乎更瘦了。

千绝被她一抱,整个人又开始浑身发烫。那张日思夜想的小脸蛋就在自己面前,好像有些瘦了。

“他们不给你吃饭吗?怎么瘦了?”千绝敲敲她脑袋。

“是呀是呀,好几天没吃饱,多吃几口就有丫鬟瞪我,哎呀这不赶紧回来了吗?”玉汝摇摇脑袋享受着千绝温柔的眼神。

“不嫁了?”

“嗯,人家瞧不上我家现在一穷二白,要退婚呐,你可好好安慰我受伤的心灵”玉汝噘着嘴把脑袋埋到千绝的怀里。

“哼,我就知道,你这么粗鲁又凶巴巴,吃得还多,林家大公子受不了!”

“那你受得了吗?”玉汝抬起脑袋去寻那双深邃的眼睛,那里是一片星海,是她每日梦里最温柔美丽的部分。

“除了我还有谁受得了!”千绝瞪了她一眼,他以为他再也见不到她,几个月而已好像几辈子,从古兰镇回来烧了三天,近些日子才好,却日不能起,夜不能眠,几乎要死掉。这丫头说回来就回来,说走就走,像个猴子,肆意妄为,胆大包天。

“我喜欢你,喜欢你,很喜欢你,我见第一面我就喜欢你了!”玉汝脸红得像个猴屁股,搂着千绝顺势亲了下去!

“谁家小姐,这么不知检点,不知害羞!”千绝还绷着脸皮,脸却红了起来。

“我我我,行了吧我不是什么大小姐,我现在就是街边的小流氓,你是沙漠里的杀神,我们都是一路货色”

千绝再也受不住,将怀里轻柔香甜的少女拉进怀里。在她慌乱时去寻她小小的嘴唇,难以承受这突如其来的热烈,少女细嫩的胳膊被压出红印,玉汝还未来得及喊疼,就被那热烈的嘴唇贴住。两具身躯互相包裹,她扶着他结实的臂膀,脸发烫,眼睛不知道放到哪里去,千绝发现了她的惊慌,灼灼得眼神将她箍住,那双美丽的眸子里只有她。

“你是我的!谁夺走你,我就杀了谁”千绝抱着面色绯红的少女,手里缠绕着她的头发,在她耳边说道。

玉汝看着那张脸,一瞬间呼吸加速,又开始害羞。

“怎么不说话!”千绝有些生气,企图从她脸上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拉起她的小手放在自己的手心。

“你也是我的,谁也不许夺走,谁夺走我杀了谁!”少女咬咬嘴唇,终于坚定了内心的答案。

“你给我讲讲怎么就第一次见我就喜欢我了?”千绝露出得意的神情,亲吻少女的脸颊。

“哎呀,哎呀,你先说你怎么喜欢我的?”少女赶紧转移话题。

“你先说!”

“我不!”

“是吗?说不说,不说吃了你”千绝突然露出狡黠的笑容。

现在整个千绝殿都知道,殿下和玉师父在一起了,两个人腻腻歪歪,每天都要手拉手,吃个饭都要拉着手,为此千绝变成了左撇子。

吃饭要拉手,上厕所另一个人就在外面等。喝个水也要拉手。灵儿说:“画本里的情侣也没这么腻歪”

“哎呀我家千千宝宝真可爱啊!”玉汝托着脑袋,顺势又去亲千绝的脸颊。

听到千千宝宝四个字,千绝全身打了个冷颤,这丫头太肉麻,但自己也不反对。

两人坐在月色如洗的院子里,一个人如往昔一样带着从厨房借来的瓜子,一人坐在旁边看她吃。

“杨城到底发生了什么”千绝收敛起笑容,少女回来后未曾提起过杨城发生的一切,这不符合她叽叽喳喳的个性。

玉汝,神情一滞,陷入回忆。

当偷听到林家要退婚的一瞬间,少女就决定了自己要快点回千绝殿,见那人!

可是事情并非一帆风顺。

首先是他的父亲,面对这样的奇耻大辱,他是绝对不可能善罢甘休,她玉家是城里数一数二的商人,也曾富甲一方,虽然如今付之一炬,父亲的骄傲还在那里。她皱着眉头,思索着对策。

藏秘密可不是她玉汝的强项,实在没忍住,当天傍晚敲了父亲的门。

玉成45,看起来却比实际年纪年轻几分,人已中年,但眉目可见年轻时的风采。他温文尔雅颇有气度:“是汝儿啊!”

在父亲慈祥的目光里,玉汝迟疑了半晌,还是开了口:“我偷听到林卓的爹已经决定退了我和林卓的婚约。”

果然如她所料,玉成脸色大变,一手紧紧攥着桌布,一手扶额:“退婚?”

“是,好像让林卓娶石丞相的女儿”玉汝索性一口气全部说了出来,“爹爹,我?”

玉成示意她住口,沉沉的坐到凳子上。沉默许久。

“爹爹我看就这样算了吧,他家要退婚,我们走就是了,我们重新买一处房子,穷也有穷的活法,我能干活能赚钱了”玉汝未曾想退婚对父亲打击如此之大,赶紧补充:“他们如果是因为我们遭了灾,就看不起,这样趋炎附势,那林公子也绝非良配。”

屋外突然响起敲门声,玉汝大惊失色,这时候敲门绝非下人。

“谁?”

“是我,林卓,玉姑娘可否花园中一见”林卓语气中还带着歉意,越发的礼貌。

玉成怒气横生,正要开口,被玉汝按了下来:“父亲,我们此番落难,林家给了我们容身之所,不要闹得太难看,反倒显出我们失了礼数”

玉成抬头看看自己的女儿,才几个月不见,好似成熟了许多。不禁点点头,叹了口气,沉默着。

花园中,天渐渐暗了下来,花木吐着芳香,林卓只觉得恼人。

他不知道如何开口,他对玉家小姐甚是满意,她知书达理,温文尔雅极是温顺。此番父亲的安排他嘴里答应了,心里却还有自己的想法。

背后突然传来了细细的脚步,那轻盈的少女从花团锦簇中走来,香气袭人。

“玉小姐,你好”他依旧维持着自己作为贵公子的礼数与温和。

那少女白生生的小脸突然绽放出笑容来:“林少爷,叫我来所为何事,总不是你好我好的问安吧?”那少女侧着头假意什么都不知道。

“我父亲不太满意我们的亲事”林卓轻轻叹了口气,这样当面将一个女孩子退婚,是他身份所不允许的一种失礼,他不愿看她落寞的神色,侧着身子,假意去欣赏花园里的月亮。

“哦?莫不是林伯父想要退了这门亲事?”玉汝看着林卓。到此刻她有些好笑,这平日里冷漠的公子竟也会有歉意,心里暗叹。

“是,十分抱歉,我父亲也是轻率,随意订了这门亲事,又突然要退掉,视婚姻如儿戏”林卓低着头不敢去看少女的表情。

“没事啦,我想林伯父作为过来人,一定有自己的思考,我已经知道了,我回去告诉父母,明日就收拾东西走”玉汝看着低着头的林卓,暗道果然如此,这场婚姻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两个人都是被安排着接受一切,想必内心他也是不太接受的。

林卓有些诧异,这少女十分坦然了这份近乎侮辱的退婚,这是她该有的反应吗?他愕然地抬起头。

他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虽怒时亦含情,肌肤上隐隐有光泽流动。此刻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含着疑惑,投进对面少女的眼波中。

“你不生气吗?”他突然有些隐隐的怒气,最初他愤怒于父亲突然给他订了一门亲事,后来愤怒于父亲突然要退掉这门亲事,接着他愤怒于不知道怎么将退亲的事告诉给这个家道中落可怜的少女,而今他隐隐产生的愤怒则来自于这少女言谈间丝毫的不在意。他那么骄傲的人,未曾料到,所以更为愤怒。

“啊?”玉汝有些失措,确实,作为一个即将被退婚的少女,她不应该这样轻松,是啊,她都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轻松地接受了一切,并且产生出莫大的快感!

“当初只是你的母亲来我家看了一眼,就定下这门亲事,大概那时候太过轻率,我们未曾见过,要两个并未见过的人,就结婚过一辈子,想来实在可怕。”玉汝轻轻地说着,是啊,曾经的她将脑海里的未婚夫幻化成世间最好的男子,她每日这样一遍一遍在自己的想象里将他描绘得越加完美,可是那仅仅是一个幻想,落在现实里,他与她总是话不投机,她总能从他温和的表象里窥探出他骨子里的桀骜与不屑,他只把她当做一个未曾谋面的完美妻子,这个妻子只要温和美丽,家世相当就可以了,换了她,别的陈汝、杨汝什么的都可以。他不是她想要的人,她也不是他想象中的完美妻子。

看着眼前温顺的少女说出这样一番话,他温和的部分终于开始有了缝隙。他隐隐作怒,本应是他来通知退婚,竟似乎她早就对这么婚事有所不满,她竟然也一直扮演着温顺,却早都安排好了退路。

突然想到那日城门口与玉汝一起回来的英俊男子,林卓似乎洞悉了什么。

骄傲不允许他去询问,但愤怒比理智来得更快!

“我会给你些钱,你可以买套房子住,也算我们聊表心意”林卓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他试图掩盖的愤怒,被月色很好地遮掩了起来。

“不用啦,谢谢,我有钱!”少女轻盈地谢道。

“为什么不问问为什么退婚,这只是父亲的决定,为什么不问问我怎么想?”林卓把玩着腰间的玉佩,手心却暗自发力,紧紧攥着。

“林公子?”玉汝有些错意,神思微敛,她隐隐感到林公子的不快。

“你觉得我如何?”林卓看着玉汝,月光好像特意为她披上轻纱,她如一阵烟雾一样,立在亭下,眼尾发出光。

“林公子,玉树临风,满腹经纶,城里无数少女的梦中公子呢”想到这些坊间传闻,少女温柔地笑了起来。

听到这些,他神色凝聚,将目光投进她那双淡墨色的眼眸里:“我问的是你,不是城中少女”,他知道自己很优秀,但这并不是他要的答案。

“我?我也觉得林公子很厉害很优秀啊!”玉汝吐了吐舌头,也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

“你是不是心里有了别人?”林卓将一朵牡丹摘了下来扔到亭下。

玉汝皱起眉头:“我不能骗你,是的,我心里有人!”

“原来如此,是那天城关外送你的男子?”林卓看着月亮,倾斜了一地的冷光。

“是,是他”玉汝低下头,不愿再看他。

“好,好,那样的人才大约才配得上你,给”他将自己佩戴的云龙玉佩递给她,“没什么好送的,这就算我行的份子钱吧,哈哈,祝你们白头偕老”。

他朗声大笑,眉眼间满是凄凉的神色。

“谢谢林公子”玉汝也不退让,“夜里风凉,公子早点回去休息,我还要回去收拾行囊”

说完,玉汝捧着玉佩,离开。

满园的花,独留一人在亭中。

父亲连夜收拾好行李。

第二天,玉汝就带着一家人找了新的住处,处在穷人聚集的一个小院子,院子很小连往日家里的厨娘都住得比这个大,父亲开始抱怨起来。玉汝倒觉得轻松自在,林府虽然富丽堂皇,终非自己的家,处处小心。

处理了自己的婚事,该怎么告诉父亲,自己找了一个心仪的男子,就是沙漠里的千杀魔君,只怕父亲经受不住这个打击,直接晕死。

想了想稳妥起见,先让父亲好好住下,安定下来再说。

已经学会干活的少女,很快将房子收拾得干干净净。每日少女去集市买菜,父亲出门寻找生意。

夜里父女二人围坐一团,一起吃些粗茶淡饭,倒也十分幸福。

这日,玉汝洗了脸,穿着蓝色的粗布衣裳,准备去买些蘑菇。门外站里的竟然是林卓。

林卓神色间满是嫌弃,这条落魄的街,散布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他从来没有闻到过,所以难以形容,这身衣服连同鞋回去就该扔掉了。

当看到穿着蓝色粗布衣服的玉汝,他显得极为吃惊,这少女没有化妆,整个眉目比往日淡了一些,却多了些干练。那往日萦绕在少女眉间淡淡的柔和如今竟是一股更为明媚的又坚毅的气息。

“玉汝”林卓突然有些慌乱。

“林公子”玉汝一笑,大大方方地走上前去拍了拍他肩膀,又赶紧收回手,“抱歉,我不是故意碰你的”,玉汝猜测她这一碰,林卓这身衣服估计要又被扔掉。

“玉汝,你怎么住在这种地方?”林卓皱了皱眉头,横着的眉眼冷冷的注视着他。

“那块玉你可以卖了换钱买一个好点的院子,请三个丫头是足够了”林卓看着玉汝那双生了茧子的小手有些愤怒。

“那怎么行,那可是你林家大公子送的礼物,我可是要当做传家宝一代代流传下去的!”玉汝笑了起来,很难看到林卓生气,实在稀罕!

“你住在这里,不知别人会怎么骂我们家,将昔日亲家狠狠退婚也不襄助,任他们住在着狗窝?”林卓终于忍不住说出了真实的想法。

“终于说出实话了?林大公子?颜面这么重要吗?”玉汝觉得可笑,这人并不是真的可怜他们一家的处境,而是觉得丢了他们的人,“我们自食其力,退了婚与你们林家也再不相干,请你不要再来干涉我们的生活,玉还给你。”

那少女眉间的隐隐冷意,令他越发愤怒。

他忍着怒气:“玉汝我们家是书香门第,也讲道理,绝不可能让你流落街头,住在这种房子里,我会给你安置一套像样的屋子,你去住。”

“玉还你,不要你的钱和房子,你们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真的不要再来打扰我和我爹。”

“你能不能注意你的举止言行,即使退了婚,你曾和我家有过关系,你这样让别人怎么看?”林公子看着眼前挎着菜篮,他家厨娘都比她穿得更有品位。

“我才不是你举止言行都合乎礼数的未婚妻”少女摇摇脑袋。

林卓一时语塞:“你偷听我们说话了?”林卓有些头疼,他一直是林家的骄傲,整个杨城的骄傲。他家世显赫,祖父又入了内阁,整个京都的名门闺秀都将目光凝聚在他身上,他也不负所托,从小饱读诗书,知书达理对任何一个女人来说他都很完美。但实际上他根本不了解女人。对于女人他已经习以为常,骑马路过街面,无数少女对他投来爱慕的目光,同龄的俊秀一起作诗,他也是万众瞩目的那一个。他一直处于被爱的角色,被女人包围着,他的人生好像只需要被爱,被敬仰、被关注从那些女人里挑选一个就可以了。但在玉汝面前,他感受到了挫败感,他知道她心里有人,所以愤怒?她没有哭着喊着求着嫁给他,所以愤怒?她自甘堕落,从一个千金大小姐沦为为街头买菜的妇女也不接受他的馈赠同样令他感到愤怒。他不了解她,不了解即使深陷泥沼的贫穷少女也有自己的骄傲与愤怒。

“不小心听到,我走了!”少女知道漏了陷,赶紧扔下他离开。

夜里他破天荒地去了一家娼馆,在那里唤来了6个貌美的姑娘,那些莺莺燕燕各有各的美貌与妖娆,将他团团围在里面,一杯一杯给他灌酒。他嚷嚷着酒不好喝,其中两个最美的姑娘去拉扯他,将他搂进怀里。他又突然觉得嫌恶,这身衣服脏了。

酒酣至此,人已半醉,另一半清醒的脑袋却是那女人冷冰冰的表情,林卓痛苦万分,扔下几锭金子,推门而去。

长街漫漫,他孤身一人。宇宙洪荒,他落魄如斯。

就这样过了些平和的日子,玉成也找到些昔日的友人借了些货银,开始自己的老本行。有了活干,整个家里氛围好了许多,父亲有了正经事做又恢复了往日的精神,每天笑呵呵的。玉汝安顿好父亲,留下一封信,就奔赴千绝殿。

顿了顿神色,玉汝抿了一口茶,靠在千绝的肩膀上。

“辛苦你了!”千绝搂住怀中的少女。

“我给你些银子,你收拾一下明天就带回去,”千绝轻轻叹了一口气。

“嗯都听你的”玉汝心里泛起一阵暖意。

“你陪我一起回去吧”玉汝靠在千绝的肩膀。

“不行,我让凌宇送你回去!殿里有事我走不开”千绝在她额头印下一个吻。

千绝知道无论为了什么,此刻千绝殿需要他!风雨欲来,沙漠里开始了每年的狂风季,千绝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他的凝神决已经到了第九重的关口,无论如何要突破。整个千绝殿上下都加强了戒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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