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的胡思乱想,谢旭剑招略显出杂乱,每次看似能刺中,却总是被仇士良五指轻易的捏住三寸。仇士良看似骨瘦身薄,出手却虎虎有力,对来招拿捏极准,很难对付。在开始交了四十招之后,谢旭渐渐发觉对方内家功底的浑厚,但外家招式不过平平。之前仇士良甫一出手,的确让自己心有戚戚。但摸清套路后,知道硬气功的缺陷,只要安定下情绪避实就虚,看清分寸,就能够游刃有余。虽轻易赢不了他,但仇士良一时半会儿也拿不下自己。
话说内家功夫强硬的人一般鲜少使用兵刃,因为并不借用其长,反而掣肘了内力发挥。仇士良的硬气功单纯气力而言,一般高手望尘莫及。但他却偏爱使用袖中短刃,也许是想出其不意,但往往不达其里,甚为累赘。短刃交兵长剑,招式既不占优,纯靠内力依然不济。
仇士良见谢旭亦不好对付,自己又不能与他虚耗下去。寻思一瞬后,一计重掌劈向谢旭面门,谢旭挥起剑身挡在面前,谁知此掌势大力沉,比寻常多加了三分气力。谢旭始料未及,掌风将他逼的往后踉跄了两步,随即仇士良突然射出袖中短刃,刚刚落定的谢旭匆匆一个翻滚避开。连续两下,谢旭虽毫无折损,场面倒显得有些狼狈。
仇士良似乎很满意:“谢侍卫好身手!”他得势却停手,谢旭虽不明就里,但自然也不造次。拱手道:“公公的硬气功才让卑职大开眼界。”谢旭也是后来才琢磨明白,仇士良不过见好就收,找个台阶下,也许他从一开始就没有要取自己性命的打算。
仇士良“嘿嘿”一笑:“杂家也不难为你。”说着来到案几旁,拈起信纸,墨迹已干。他翘起指头慢慢塞入信封:“这信带给你主子。”信封“嗖”的飞向谢旭,好在他有了准备,稳稳接住。点了点头,抱拳离开。
回到王府,谢旭将信件交由了李涵,简单说了今日之事。
李涵则静静展开了信纸,渐渐面色转铁。看完后揉成一团,攥紧在手心,冷冷问道:“你今天被发现了?”
谢旭低着头自责道:“是,卑职无能!”他虽不知信的内容,但看李涵的神情,恐怕并非好事。
李涵没有说话,将信团放在灯火上,待慢慢就要烧成一团灰烬时轻飘飘丢下。
“知道了也好。”他看着灰烬自言自语。
谢旭低眉打量着李涵,谨慎开了口:“仇公公这是?”
“宦场见风使舵如春过花开,寻常事。谢侍卫还不懂吗?”李涵一脸平淡,看不出任何表情。
“那仇公公是要与景王结盟了?”
李涵“哼”了一声,笑而不语。
谢旭知趣的不再多问,转而忽然想起了还有事未问,便回头道:“卑职有一问,严如的父亲叫什么?”
李涵颇为奇怪,不假思索回道:“似乎是前户部尚书严宏。”
谢旭了然,喜道:“那卑职还有一事相禀。卑职在仇士良的书房内发现了一幅严如送去的书法。”
李涵双目色动,含笑道:“你确定?”
谢旭肯定的点了点头:“在幽州时,卑职曾见过严如的字迹,飘逸灵动,堪称一绝。更重要的是那幅书法上,‘宏’字少撇,想来是避讳亲尊所为的缺笔,应不会错。这幅书法上满是谄谀之词,严如既为王守澄心腹,却和与王守澄水火不容的仇公公暗通款曲,感觉事有蹊跷。”
李涵默默点头,过了会儿眉头舒开:“此事倒可以利用一番。”
对于王守澄来说,最近喜忧参半。
好消息是,许坦章潜伏五年,终于发挥了效用,在蔡州成功拿到了翟文斌私藏的账簿。
坏消息是,扬州传来消息,青衣门左右坛发生内讧,留在扬州的门人死伤殆尽。
这个好消息能将宋州贪腐案彻底埋藏,已无翻案可能,他对今上太熟悉了。宋州的事不仅烦的他头痛,连李恒也懒得再纠结下去。只需再冷却一段时间,宋州的事便会不了了之,无人会再提起。
这个坏消息却是件令他咬牙切齿!不仅留在扬州的势力自相泯灭,损失惨重。左右坛之间的内讧也让青衣门的裂痕愈发清晰深刻,稍不留神,自己能否把控住整个门派都是问题......
罗乂和祁天谋断了消息,萧子俨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他心知情况不妙。左坛也是如此,虽说扬州的事情基本已经到尾,所有的机密材料都提前送到了长安,一切都很顺利,扬熙山庄的消息却戛然而止。与此同时,徐家的人又基本撤离了扬州。导致青衣门在扬州的情况,瞬时之间扑朔迷离,左右坛都不得而知。
王硅预感到情况有变,他另派人跑了一趟扬熙山庄。去的人看见了满地的死尸,山庄偏僻郊远,罕有人迹,竟然一直都无人发现,天气渐热。尸体生了变,散发着阵阵熏人的臭味,现场一片狼藉。那些人目瞪口呆,不知该如何处置。只能又让人快马加鞭通报了王硅,王硅听完叙述后,想了片刻,他心思缜密,听的来人对现场细节的描述,心中基本猜到了事情首尾,现场还有第三方的人在,坐收了渔利,可他们是谁?但此刻无论他多么恼怒,亦是无用,还是先通传了王守澄,王守澄知事有蹊跷。又令身边人去了趟扬熙山庄,将现场仔细勘察,然后命令将四位旗主的遗体带回长安,其余尸体就地掩埋。
得知了扬州的消息,萧子俨气的瞠目结舌!当铺的门仆似乎听到了他握住拳头,骨头咯吱作响的声音。说实在的,消息传过来的着实有些迟了,还是左坛先发现的。但右坛的人如何会过去,怕只有萧子俨才知道。当然,自己的手下怎么死的,他也能猜出个大概,虽然左坛在上报消息时有意遮掩了情况。
王守澄不想两坛之间再起纷争,便派人告知与王硅及萧子俨,来府上一聚。这意思,无非就是做和事佬,和解一番。虽说两坛之间的隔阂是王守澄一手造成的,青衣门就是他的手中刀,任何人都不能染指。但如今死伤如此惨重,青衣门元气大伤,却不是他愿意看到的,刀变钝了也就无用了。
房间里,唯有王守澄、王硅与萧子俨三人,案几上摆满了珍馐与美酒,与以往相聚并无二致。王守澄从主位下来,亲自为两人斟酒:“杂家虽品酒无数,还是最钟爱葡萄酒,甘醇浑厚,令人回味。以后青衣门还需二位鼎力合作,来,咱们喝了这一杯!”
王硅和萧子俨冷冷互望,面无表情,各自直接一饮而尽。
萧子俨放下酒杯,盯着王硅,呵呵笑道:“王公公在此,我本不欲造次与你纠缠。但我右坛两位旗主外加十几个兄弟,死在扬熙山庄。王硅!你又该如何解释?!”
王硅没好气的哼笑了一阵:“解释什么?!人就一定是我们杀的吗?你难道不知道左坛也死了无数!”
萧子俨骂道:“少跟我打马虎,左坛的人在扬熙山庄干嘛?!我放心告诉你,罗乂是发现了你们在扬州的秘密据点,才过去踩场子!想来这据点就是扬熙山庄吧,到底在那里干了什么勾当?!”
王硅瞪圆了双目,怒不可竭:“姓萧的,别给脸不要,从现场痕迹看,我们左坛那些人多半都是死于你右坛之手!我尚未与你讨说法,你还倒打一耙!左坛在扬州有据点的事我早就与王公公禀告过,不少京官都与徐家在漕运上有瓜葛,扬州又是漕运中心,左坛负责周旋此事,有何不妥。罗乂和祁天谋不知内情,便带着一帮人杀进去闹事,害的左坛在扬州的布局前功尽弃!我都要找你算账呢!”
萧子俨一掌猛拍着案几,琉璃酒杯“惊”的翻倒了过来。他站起身,脸上微微抽搐,语气恶狠狠道:“什么漕运?!当王公公这么好糊弄,你们在扬熙山庄囤积了大量的粟米和铜钱,再偷偷的送到码头运出去!真以为做事毫无痕迹?可笑!到底有什么意图?难道也是王公公授意的?”
王硅侧着脑袋,一脸懒得见识的样子:“有粟米和铜钱又如何,量并不大,一般是徐家漕运的货物太多,临时寄放在扬熙山庄罢了。至于偷偷送出去之说,简直一派胡言,都是光明正大送来运去,寻常之物罢了。此外,空口无凭,想栽赃萧坛主倒是拿出证据。”
王守澄原本一直默默无语,坐在一旁看着两人言辞交锋。到了场面有愈演愈烈的风险时,才放下筷子:“都别说了。”他声音不算大,动作却干脆利落,语气里含着不容置喙的味道。跟了王守澄许久了,两人知道这是真生气了,便各自目光警告的互看了一眼。
“扬熙山庄里明显有本门之外的人进入,难道你们就没猜到吗?!”王守澄见此事再扯下去也毫无结果,他心里有些想法,但此刻不宜多说,先平息眼下矛盾重要的多。于是,故意调开两人注意力,引向第三方!
“杂家的人在山庄仔细查验了,若没有他人介入,两坛的人不可能全都正好死光!山庄的地下仓库入口处又明显被人破开了。若没估算错,当时是有人在旁坐看鹬蚌相争,待两坛死伤殆尽后方现身收拾了局面。而他们的目标,则是地下仓库!”王守澄说完,笑着看了王硅一眼:“硅儿,看来对山庄感兴趣的人还不少嘛。”
王硅顿时尴尬,个中思量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也许是些意图抢掠的盗匪,正好碰上两坛相斗,让他们捡了便宜。”
飞卢小说网 b.faloo.com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优质火爆的连载小说尽在飞卢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