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的景宁,骆山从未觉得冬天可以冷成这个样子。
接到电话时,她正在家里练习新的曲子,晚上要去“半山”演奏。
半山是爸爸妈妈送给她的毕业礼物,是一间酒吧,位于景宁市最热闹的夜市。
爸爸有一家和叔叔共同经营的机车俱乐部,妈妈开着一家音乐培训班,兴许是受爸爸妈妈的影响,她从小就与众不同,别的女孩喜欢芭比娃娃,爱穿小裙子的时候,骆山已经穿着马丁靴,牛仔裤,小皮衣,散着一头黑发,弹吉他,打架子鼓,在爸爸的哈雷后座长大,别的女孩子畅想未来总说长大了要成为明星,而骆山只想开一间酒吧。
小时候这样讲,被同班的男生嘲笑说不务正业,后来,那个男生被她打的流鼻血。
骆山长的极漂亮,乌黑的头发海藻一般,身形妖娆,皮肤白皙,鹅蛋脸,天生的嘟嘟唇是艳红色的,眼角一颗泪痣,总是一副不好惹的样子,但其实她偶尔也很可爱,她自然是无拘无束的长到了二十二岁,敢爱敢恨,从不委屈。
电话挂断,吉他的弦轰然崩裂,骆山光着脚便冲了出去。
赶到医院时,叔叔正在抢救室门口焦急踱步,看到骆山冻红了的双脚也忍不住红了眼睛。
“叔叔,怎么样了?”她紧紧的拽着骆叔叔的衣角。
“还在抢救。”骆叔叔背过身去。
不一会,抢救室的门打开了,骆山快步迎了上去:“医生,没事了对吗?”
“男性送来的时候已经没有生命迹象,女性已经脱离危险。”有些年长的医生脱下口罩,面无表情的说完离开了。
一时间,骆山脑袋嗡的一声,一片空白,眼泪止不住的流,终于全身无力的跌坐在地上,声声哭泣,撕心裂肺一般。
很久很久,时间它像一把钝刀一样,走过一秒,就狠狠刻上一刀,开膛破肚的疼。
骆山蹲在病房门口,紧紧的抱住自己,已经三天了,妈妈一口饭也没有吃下去过,她不知道怎么安慰妈妈,因为她自己也无法释怀,只得懦弱的哭泣。
泪眼朦胧中,一只手朝她伸来,骆山愣了片刻,拿过他递来的纸巾,肩膀依旧颤抖个不停,擦干眼泪,她抬头看去,是个穿着一身黑衣服的男孩,皮肤略白,染着一头棕色的头发,左耳上戴着十字架耳钉,五官深邃,眼神透亮,像个混血儿,看着骆山时一脸明媚。
骆山不愿自己的狼狈被人看见,起身道了一句谢谢便进了病房,走进洗手间,抄了一把凉水扑往脸上,指尖冻得刺痛,她看着镜子上的自己,眼眶下的青色又深了一些,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只一具没有灵魂的肉体,她抬起手摸了摸眼角的泪痣,走了出去。
“妈。”骆山伏在骆妈妈的肩上轻轻的喊。
许久,骆山再抬起头来时,骆妈妈已经泪流满面,骆山心里一阵颤抖,伸手帮她擦去:“妈,你还有山山,还有女儿。”她忍住泪水,将手伸进被子里去想拉住妈妈的手,却碰到一张照片。
她将照片抽出来,是爸爸向妈妈求婚的那张,山顶,夕阳下,爸爸半跪在妈妈面前,举起的钻戒在夕阳下闪闪发光。
这张照片骆山看过无数次,却从未有今天这般凄凉的感觉。
痛着痛着就会好起来的,骆山这样安慰自己,哪有人会永远被悲伤纠缠,这也是骆山永远质疑的话。
一周后的一个中午,骆妈妈说想吃生煎,城北最有名的那家,骆山穿上外套便出去了,一个小时后,骆山站在病房门口,将怀里的生煎拿出来,摸了摸,还好,还热着,嘴角不自觉扬起。
她伸手去开口,打不开。
“妈,我回来了。”在扭一下门把,依旧打不开,心跳突然的停了一下,脸上的开心消失不见。
“妈,妈……”骆山用力的敲门,手里的生煎散落一地。
“我求你了。”她声嘶力竭的哭喊着,用尽全力去撞门。
“让开!”只看到一个一身黑衣服的男孩朝着门踹了过去,一下,两下,终于开了,医生冲了进去。
门打开的瞬间,骆山看到地板上漫开的鲜红,愣在了原地,医生站在病床旁冲骆山摇了摇头然后退了出去,只剩下她和那个男孩。
她跪在病床旁,看看妈妈苍白的脸,旁边放着一张染了血迹的纸条,不知哭了多久,最后晕了过去。
醒来时已是夜幕,病房里黑着灯,骆山定定的看着天花板,眼泪顺势而下,该怎么形容这种痛苦呢?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无法呼吸。
“你醒了?”骆山侧过头,是那个男孩,他正起身开灯。
“不要!”灯亮起的瞬间,骆山躲进被子里,他又赶紧将灯关了。
“没事了,没事了。”他隔着被子,轻轻的拍着骆山的背。
突然想起什么,骆山从被子里钻出来,走到窗口,借着月光,打开一只捏在手里的纸条:“山山,我的宝贝。原谅妈妈的自私,我没办法放下你爸爸,想到他我就心如刀绞,我每天都梦到和他在一起的时光,醒来想到他不在了就没了活下去的欲望……”
骆山看了一遍又一遍,手止不住的颤抖,她努力想让自己不要哭出声,直到男孩将她抱进怀里,终于撕心裂肺的哭了出来。
发泄一般,骆山用力的咬上男孩的肩膀,只隔着一件羊毛衫,她感受到他的颤抖。
“你肯定很疼吧,骆山。”他轻轻的在她头顶说,只有他自己听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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