郢都,芣苢巷。
临水的房子,潮气最重。
春末入夜转寒,寝被不小心就染上一层冷湿。
水边的一栋六层角楼上,屋内烛光摇曳,馨香缭绕。
这里不同于寻常脂粉温柔乡的婉约甜柔。
一应黄花梨室内陈设,帷幔均为墨色竹叶兰草图,沉稳安然。
门外有人敲了四下门,门应声而开。
屋外一个白衣身影,一头乌发散落,带着窗外的春雨余寒,走进屋来。
屋内卧榻上,坐了一个孱秀公子。
一袭绢织品红袍,对着进来的人盈盈一笑,
“桐息姑娘,许久不见。鸣葭,温一壶酒来。”
方才为桐息开门的侍女,在门边答一句,“是,公子。”
退出屋去,关上了门。
桐息在屋内随处捡了个位置坐下。
却听那秀丽公子道,“突然又冷起来,姑娘家的,来这里烤烤火吧。”
桐息的眼中透着一股寒意,罩着一层比窗外的夜更深黑暗。
“不用,多谢公子。”
榻上的男子轻叹一口气,
“也罢。你前些阵子要的消息,我都给你记下来了。”
说着,递上一本册子。
册子的封面上,写了几个俊逸小楷,
“檀渊阁”。
侧边坠几个小字,“第三百一十二册”
桐息上前取过,又坐回原先地方。
男子的眼中,闪过一道稍纵即逝的怅然。
桐息略略看了几眼册子里所记内容,合上,浅笑道,“不错。”
说罢从腰上取下一个荷包,抛给男子,
“按照开始说的,这里是,三颗贡马克灵石。”
男子抬手接住荷包,在掌中略微掂量,点点头,收入怀中。
“天寒,陪我喝壶酒再走。”
“不了。”桐息已经起身。
“师姐!你就当真不愿意,多看连歌几眼?”
男子翻身下榻,一头乌发如瀑,眉宇间竟是有一抹神采,与桐息极为相似。
“灭国之仇,不共戴天。”桐息微低着头,声音里没有温度,
“你既然已经离开圣殿,就不要再与我们,有过多纠葛了!”
“师姐,木族亡了五十年啦!圣殿在哪里?还活着的人,也总要找条路,继续活下去吧。”
“你不懂。”
烛光摇晃,一行烛泪流下。
“我不懂?那我为什么还要以‘流莺’之名,替你们去查那些?”叫连歌的男子红了眼眶,看着桐息。
“连公子。”门外传来侍女的声音,门被轻轻推开。
“酒来了。”侍女看了眼桐息,
“桐姑娘喝一点再走吧。这是达雅拉的‘缀叶啼’。公子买来,专等桐姑娘来的。”
“缀叶啼?”桐息囔囔道,“藏元庄都毁了,竟然还有‘缀叶啼’留下?”
“三十年前酿下的。”连歌上前一步,声音恳切,
“师姐,当年封坛的人,现在已经不在了。那三十年后呢?”
一阵夜风吹开身后的窗。
寒意卷着雨丝,吹熄了窗边那盏烛火。
...
午夜过后,天落起了雨。
这雨下得阴气嗖嗖的。
长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始终睡不着。
只觉得双脚冰冷,怎么也捂不暖被子。
她翻了个身坐起来,隔空用灵力扫亮桌上的一支蜡烛。
逃出来的时候匆忙,忘记带上锦儿给她的那几页残卷。
不过好在夜夜苦练,最后三式的口诀与身法,早已记了个七七八八。
想到灵力修炼,长希拉起左手的袖子。
左臂上,瑶姑娘印下的水火锁灵扣,这会儿看起来,似乎已经...愈合了?
好快啊...
长希好奇地,伸手碰了一下那道疤,
“嘶..”一阵钻心的痛,自伤口处窜上眉心。
灵核一跳,险些差点痛晕过去。
汗湿的后背被夜风一吹,更是冷得不行。
长希只得缩回没什么温度的被子里。
“水火锁灵扣”,锁灵,就是锁闭灵核吗?
所以只要一碰,灵核就会痛...
四皇子说,每七天,就要找瑶姑娘续一次才能活,否则会失去灵核。
那如果,我杀掉瑶姑娘呢?
长希将被子拉上来一些,遮住半边脸。
室内昏昏。安静无声。
长希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隐隐桨声。
...
东城。七皇子府。
守夜的佐千卫刚换了一班岗。
锦姑娘方才捉到了一个疑似查坦的密探,领了几个人,去水牢继续审问了。
入夜的细雨让气温骤降。
整个七皇子府,笼罩在一层墨灰色的水雾中。
佐千卫在屋下点了几堆篝火,以驱散寒意和潮气。
几道黑影,顺着墙根,从黑暗中摸了过来。
身形轻盈如壁虎。
一路悄无声息。
几道剑光在第二进院子中同时闪过,又猝然熄灭。
冷风灌入府门。
将一堆篝火吹得四处乱晃。
印在墙上的影子,也随着夜风一齐晃动。
几声微弱的惊呼,在黑暗中同时响起。
飞溅的鲜血,如同一朵朵曼珠沙华。
在暗夜中猝然绽放,又无声凋谢...
随即是数声肢体倒地的沉闷声响。
殷红的血流浸入沙土...
刚才还不停有人声、脚步声传出的七皇子府,顷刻间,已完全静下去。
冷雨围城。
只剩几盏写着“佐”字的灯笼还在夜风里摇晃着..
在被血染红的白墙上,照出斑驳零落的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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