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仆走了，独留春儿一人……
春儿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家丁把阿嬷放到草席里拉走了。
春儿红着眼睛，独自在院内干着活，干的漫不经心的，年纪尚小的她不能接受阿嬷就这样离开的事实。
在厨房边运煤的一些男奴，得知老仆过世的消息都感到惋惜，毕竟以前老仆帮过他们。他们见到春儿也只是叹息着摇摇头。
“诶呀，这宅子啊，吃的是人肉！喝的是人血！这小娃儿活下去难呐。”
“谁说不是呢！老话儿说的好！叫什么来着？哦，想起来了，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昨晚的家宴，主家办的好啊！”
两个男奴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春儿听不懂这些，只是独自跑开伤心。
她不知道自己跑的有多远，反正这宅子大的跑都跑不完。
正午，下起了雨，天色渐渐昏暗了起来，雨水打在石阶上，春儿被淋得浑身湿透了，但她并没有要回去的意思，她走到一个深巷里，突然有个人叫住了她。
“小丫头，你是谁呀？”
春儿哆哆嗦嗦的回头望去，巷子的石墙上，有一处牢笼似的铁门。大雨倾盆，春儿的眼睛被头发挡住，根本看不清那人的面容。
春儿害怕，胡乱的把湿透了的头发撩到两边，定睛一看。
眼前的女子头上盘着发，穿着墨绿色金盏花样式的旗袍，脸上浓妆艳抹的样子，像极了花楼里的名妓。
春儿小心翼翼的走过去，把这个陌生人从头至尾的打量了一遍。
“我……我叫春儿。你是谁？怎么从未见过你？”
那女人笑了笑回答说：“我叫菀秋，是宅中的一个闲人罢了。”
“小丫头，你别在雨里站着了，快到檐下来躲躲雨。”
春儿跑过去了，菀秋为她递了一块干布子，让她把身上擦干净。
“你多大了？这下雨天的，怎么一个人就跑出来了，你家大人呢？”
菀秋把手从铁栏里伸出去，为春儿擦干身上，春儿瞬间感觉暖和不少。但她一提及家里的大人，春儿就忍不住眼中的泪水了。
“家里就我和阿嬷，阿嬷去世了……就留我一个人给主家做活了。”
菀秋的眼眶湿润了，她可怜春儿，可怜她的遭遇。
“丫头，你识字吗？”
春儿听罢摇摇头。在宅内，连小姐都要学完琴棋书画，女红礼仪后才能读书识字，而且读的也仅限于《女德》和《女经》两本。像春儿这样的下奴根本没有识字的机会。
“那，我教你识字，好不好？你每天这个时候来找我，我教你！”
春儿一听很是高兴，对于识字，她想都不敢想。如今自己竟然也有了这样好的机会。
“多谢您，那……我以后该怎么叫您呢？”
“你就叫我秋姨吧！”
“秋姨！我一定好好和您学。”
“好了，秋姨这里有把油纸伞，你打着赶紧回去吧！”
春儿接过油纸伞，再三谢过后转身离开……
春儿自那日就认下了菀秋。
在春儿看来，菀秋是个神秘的存在，说她过的苦，她的房中一应俱全，说她过的不苦，但她住的地方如牢笼一般，毫无逃出来的可能。
夜里，春儿躺在屋内的枯草席上，眼中的泪水不断从眼角留下来，她想起阿嬷在的时候。每日这个时候，阿嬷一定会给她端来一晚热气腾腾姜汤，可惜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她饿得睡不着，在席子上翻来覆去的。
就这样折腾到天亮，又被管事的婆子叫醒。
“死丫头！快点儿滚出来！齐家可不养闲人！”
春儿艰难的爬起来，走出屋去，出门就被那婆子打了一巴掌。
“你个死丫头！老娘告诉你！你阿嬷死了可没人再护着你了！”
春儿被婆子推搡到院子里，拿了笤帚和簸萁准备将院内地上的尘土打扫干净。
小兰是婆子的孙女，大概是基因的缘故，小小年纪说话做事和她阿嬷一样毒辣。知道现在的春儿无依无靠，便想尽法子欺负她。
小兰走到春儿的后面，将一大筐烂叶子全部倒到了春儿的头上，紧接着又将水桶里的水踢翻在地上，春儿身子弱小，一点儿反抗的余地都没有，昨天淋了雨，夜里还未睡，今早又没吃早饭，如今的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做活了，她瘫倒在地下，耳中只能迷迷糊糊的听见那祖孙俩在说话。
“阿嬷，她怎么晕倒了？是不是死了？”
婆子俯下身子探了探鼻息，还有气。
“活着呢！没死！”
“小兰，你去拿冷水来！”
“是。”
一盆冷水浇下去，春儿自然是清醒了不少，但是头愈发的疼痛。
“婆婆，我头疼……”
孙婆子可不管这丫头的死活，她只管这院子是否能按时清理。
春儿见孙婆子不管不顾的样子，知道再这样耗下去也没用，自己也不能每次都盼着小姐来相救。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将院子收拾干净了。孙婆子见状，这才放过她。
回了屋子，春儿哆嗦的脱下湿漉漉衣服，换了一件干爽的。换好后连忙缩进被窝里，虽然还是冷的，但她告诉自己不能睡。她怕自己误了识字的时间，更怕自己睡过去再也醒不来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春儿从被窝里爬出来，生了火，烧了壶热水。盛出来凉了凉，猛地吞了几口。
她把自己的身上捂的浑身是汗，又回了被窝。迷迷糊糊的睡到了下午。一睁眼她懵了，识字的时间完全错过。
她顾不上查看自己是否还病着，草草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便火急火燎的奔出门去。
到了小巷，她早已经累的气喘吁吁的。屋内，菀秋正摆弄着几张黑白照片。听见脚步警觉的将照片收起来，发现是春儿时又将它拿出来放在一旁。
“秋姨，对不起，我来晚了。”
“无妨，你定是昨日淋雨着了风寒了，不然，这脸色也不会这样不好。”
菀秋看着春儿蔫蔫的样子，招手叫她过来，摸了摸她的脸蛋，又摸了摸额头，她笑了。
“今天回去再休息休息就好了，看样子烧已经退了。”
“秋姨，我捂了汗，又喝了热水。”
“不错不错，以后再得了风寒，就多喝水，多休息就好了。”
“好了，我教你识字，一会人来了就教6_不得了。”
菀秋给了春儿一根树枝，二人就这样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上写字。
菀秋教春儿写自己的名字，春儿聪慧，写了几遍就记住了。
晚秋又教她写了“春，夏，秋，冬……”等等。
春儿也都学会了。
菀秋告诉她，回去了要勤加练习，切不可荒废，春儿点点头，又耐心写了几次。
待傍晚的锣一敲，春儿便收了树枝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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