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来呀～”
齐鸯朝春儿摆了摆手，示意她过来。春儿害怕，弓着身子走过去。
“这里太冷了，我带你去旁边的暖房说。”
“是。”
春儿不敢说什么，只能跟着去。暖房设在舂米坊的旁边，是专供太太老爷来询问情况时设的。
齐鸯坐到铺着羊毛毯的红木榻上，嬷嬷习惯性的为她脱掉外面的绒衣，再为她递上一个暖和的汤婆子。
齐鸯舒服的躺在上面，她吩咐丫鬟将倒好的热水端上来，又吩咐她们把各色点心也端上来。
“行了嬷嬷，你带着人先下去吧～”
“小姐，下奴肮脏污秽，怎配和您独处，还是老奴陪着吧！”
“嬷嬷，来，你到我身边来。”
齐鸯把嬷嬷叫到身边，往她的袖口处塞了一个荷包，荷包沉甸甸的，嬷嬷用手掂了掂，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小姐，那老奴在门外候着您，您有什么吩咐，随时唤老奴就行。”
嬷嬷转身带着丫鬟出了屋，屋内只有齐鸯和春儿。
“你起来啊～抬起你的头来，让我瞧瞧～”齐鸯拿起一块儿点心，笑着说。
“奴不敢……”
“真奇怪，有什么不敢的。我也是搞不懂了，外面服侍我的与你有何分别，为什么她们处处总要高你一等？”
齐鸯说话的时候故意将声音放低了，她怕外面的丫鬟嬷嬷们听见后为难春儿。
“回小姐，奴听阿嬷说，奴是有卖身契在宅内的，一辈子都是主子家里的，没有工钱可拿。而那些嬷嬷，和那些伺候您的人，都是正经招来的，都是好人家的姑娘，而我们这些下奴则是生来的奴隶，自然要比她们低一等。”
春儿把自己知道的全说给齐鸯听，她知道，齐鸯是善良的。
“没事了，她们都出去了，你起来吧。”
春儿听罢，站起身来，但头还是低着的。
“你把头也抬起来，你看看我，别怕。”
齐鸯安慰着春儿，春儿将头抬起来，这一次是她真正的看到齐鸯的容颜，精美的发髻，红扑扑的小脸，坐在那榻上可爱极了。
“你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怎么一直盯着我看？”
“请小姐原谅奴，奴只是被您的样貌吸引了，您真是太漂亮了。”
“你也漂亮。”
齐鸯被春儿一夸赞，自然是欣喜的。
“对了，这是芙蓉饼和玫瑰酥，我想你肯定饿了，现在没别人，你快吃吧！”
齐鸯把面前的三盘点心全部拿到春儿眼前。
“奴求求小姐，奴可以把它们带回去吗？阿嬷病了，我想给阿嬷吃，还请小姐恩允。”
“你阿嬷病了？那我上次给你的药还有剩的吗？”
齐鸯紧张的问，她上次故意留下姓名，就是为了当春儿再没有药的时候找她要。
“没了……小姐，奴不想麻烦您，您与奴一般年纪，您弄到药一定特别难……”
齐鸯放下怀里的汤婆子下了塌，她拉住了春儿冰凉的手。
“无妨，夜里的时候，我爹要主持家宴，我娘也要安排宾客。到时候我偷跑出来，你在东院门前的老树下等我，我给你拿药，你放心，我一定给你拿回来。”
齐鸯坚定的眼神给了春儿信心，春儿感动的泪水抑制不住的往下流。
“奴，跪谢小姐，愿小姐常安，常乐，常吉。”
春儿跪在地上，边哭边说，声音急促的很。
“好了，今儿先这样，你把眼泪收一收。我叫人进来了，若晚了，宅内的药铺该关铺子了。”
齐鸯有躺在了榻上，她冷着脸叫门外的丫鬟嬷嬷进来，众人簇拥着她，离开了暖房，春儿也被嬷嬷赶了出来。
回到房中已是下午，阿嬷还未起身。
“阿嬷，您有救了！马上咱们就有药了，你很快就能好起来了。”
春儿拍着阿嬷，阿嬷睁开眼睛慈爱的看着她。
“春儿……在这个……深宅大院里，富不富贵不重要，把自己的命保住了，最是紧要的……”
“阿嬷，您怎么和我说这个，春儿的命能保住，您的命也能保住！”
老仆听罢，喘息着想要坐起来。春儿将她扶起来，老仆指了指一旁的盒子，春儿将盒子拿过来。盒子里是一些碎银和老旧的首饰，都是老仆年轻时的东西。
“春儿，你生辰那天，没给你生辰礼。今日，这些首饰阿嬷就送给你了，你看看，喜欢吗？”
“喜欢。”
春儿高兴极了，长到这么大，阿嬷还未送过她礼物呢，这是第一次。
“春儿，还记得阿嬷叫你的歌谣吗？”
“记得。”
“唱给阿嬷听吧。”
春儿清了清嗓，趴在阿嬷怀里。
“月儿圆呦～风儿轻呦～阿嬷哄着～睡一会儿呦～安稳睡觉～做个好梦～我的宝儿诶～睡一会儿呦～”
“阿嬷，你先在这里歇着，春儿去给您做点吃的。”
“不用，阿嬷不饿……你先出去为主家多干干活，我刚醒想在这里坐一会儿……”
“那我先出去做活，您好好歇着。”
春儿出去了，听着阿嬷在屋内的咳嗽声，春儿心疼的要命。
宅内要摆家宴，丫鬟、婆子、嬷嬷、小厮、厨房的伙夫都忙得很，春儿也去帮了一下午的忙。
看着回廊处挂的灯笼，各大院落里的仆从进进出出，戏班子加紧吊嗓的情景，春儿不禁感叹这宅中的富贵。
“死丫头！看什么看！还不干活！”
“是是是，嬷嬷。”
被管事的嬷嬷一吼，春儿回过神来，继续拎着沉重的水桶朝前走去。
夜里，春儿按照约定偷偷来到东院门前的那棵老树下。
齐鸯穿着小丫鬟的衣服跑过来，手里拿着药。
“这药给你，你赶紧回去煎药吧！”
齐鸯喘着粗气，显然是累坏了。
“多谢小姐！小姐的大恩！奴永世不忘！”
春儿拜了拜，连忙起身往回跑。
齐鸯为了拿这药可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那宅中药铺的大夫，简直就是财迷心窍，见钱眼开。齐鸯把自己最好的两只红玉镯给了那大夫，他才将药给了齐鸯，并答应齐鸯对此事闭口不提。
春儿跑回屋内，阿嬷静静的躺在那里。
“阿嬷，我把药拿回来看，你醒醒，一会该吃药了。”
“阿嬷？”
春儿把药放在地上，跑到阿嬷身边去，阿嬷的连已经变得苍白，嘴唇也失了血色。春儿抓着阿嬷的手，凉冰冰的。
“阿嬷？你醒一醒啊？你别睡啊～春儿把药拿回来了，起来吃药了。阿嬷！”
见阿嬷还是没有醒，春儿瞬间慌了神，她紧紧的搂着阿嬷的身体，边哭边为她暖着身子。
“阿嬷，你不要丢下春儿一个人！阿嬷……”
老仆就这样静静的躺着，她再也不会给春儿任何回应了……
春儿就这样流着泪静静的回忆起和阿嬷的种种。宅院里放起了烟花，前院的欢笑声，锣鼓声，响遍了整个大宅，谁又会知此刻春儿的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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