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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医世家 第一章 第六回

小说:中医世家  作者:荣俏  回目录  举报

刘春峰连忙迎上前去,问道:“这位军爷,请问到我们医馆有何贵干?”

那位军人大咧咧地走到在赵靖奎常坐的太师椅跟前,一屁股坐了上去,问道:“赵靖奎大夫在不在?”

刘春峰说:“我师傅病了,有什么事你找我就好。”

“找你?恐怕你没这个本事,赶快把你师傅给我叫出来吧,我有事找他。”军人傲慢地说,正眼都不瞧刘春峰一下。

刘春峰知道来者不善,眼下师傅有病,师妹又年轻,兵荒马乱的年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赶紧用好话打发他走人为妙。

他耐着性子说:“我师傅真的病了,我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跟你说瞎话呀,再说咱兴州城又不止我们一家医馆,军爷,你另请高明吧。”

军人忽地站起来,用马鞭子指着刘春峰的脑门子说:“你少他妈的给我废话,还敢撵我走,你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我再说一遍,赶紧把赵靖奎给我找来。”

赵玉树一看这位不是善茬,连忙将刘春峰挡在身后,不急不躁地对军人说:“这位军爷,有话好好说,你先别着急,我们当大夫的,一天到晚只跟病人打交道,哪里有时间到处打听别的?请问军爷贵姓,找我爹有何事?”

军人一见年轻漂亮的赵玉树,脸色马上缓和了许多,又听她这么能说会道,口气自然也柔和了下来,他将赵玉树上下打量了一番,说道:“你是赵靖奎的闺女?既然他不出来,那我就跟你说了,我姓龚,是章大帅的下属,驻扎在咱们兴州的步兵营就归本人管,你家不是开医馆的吗?今天来找你父亲,当然不是别的事,想让他出趟诊。”

原来,章大帅的父亲昨晚到戏园子看戏,回去的时候,因为黑灯瞎火的,道路又滑,车夫一不小心翻了车,将章老爷子给摔着了,家人将他送到洋人开的医院,大夫说要开刀,还得用钉子固定断了的骨头,章老太爷一听不乐意了,死活要回家,家人拗不过他,只好把他抬回了家,一回到家,在医院打的止痛针过了药劲儿,章老太爷痛得“嗷嗷”直叫,家人连忙打电话告诉章大帅,章大帅人在省里,要务缠身,一时走不开,就打电话给龚营长,要他亲自出马,请兴州城最好的正骨大夫赵靖奎,到章府给章老太爷治伤,这不,他龚营长就来了,虽然说是来“请”大夫,可龚营长不愧是章大帅的属下,一身的军阀作风,说话蛮横,毫无礼貌。

“原来这样啊,实在抱歉得很,龚营长,我爹他真的病了,还病得不轻,今早上都咳血了,这人一生病呀,体力和精力都不济,平时即使有十分的医术,恐怕连五分都使不出来,你们军人上战场不也是这样,老弱病残岂能打得了胜仗?”

龚营长点点头,算是认可了赵玉树的说法,但他似乎也有难处,说:“上司的命令,我不可不从,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准则,赵小姐,章大帅可是指名道姓找你爹出诊,若是他不去,章老太爷的伤怎么办?”

赵玉树看了看刘春峰,对龚营长说:“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师哥跟随我爹多年,在我爹的徒弟当中,就数他的正骨手艺最好,再说还有我呢,我从小在爹身边,耳濡目染,如今也在医馆坐堂行医,我爹把正骨的手法都悉数传授于我,就说这两年我家的黑膏药吧,外人不知道,我师哥最清楚,其实全部出自我手,龚营长,我和师哥一道去给章老先生治伤,你看可行不?”

龚营长用怀疑的眼光将赵玉树重新打量了一遍,说:“不是我不相信你们,只怕你们俩道行太浅,误了章老爷子的病,大家吃不了兜着走。”

“龚营长,俗话说的好,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我和师哥要是没两下子,也不敢替我爹出这趟诊。话又说回来了,若是章老太爷的伤我们治不了,就是回来抬,我们也要把爹抬过去,就算剩下一口气,他也得给章老太爷治伤。”

听了赵玉树的话,龚营长无话可说,大手一挥,说“好,就让你俩试试,不过我丑话说在头里,若是章老太爷不满意,章大帅怪罪下来,到时候,可别怪我不客气。”

赵玉树笑道:“龚营长此话就差了,所谓医者父母心,这个世上,最希望病人好起来的人是谁?就是给他医病的大夫,病人医不好,等于是砸了自己的饭碗,他岂有不尽心之说?可病也好,伤也好,即使大夫尽了十分的心力,有些能医好,有些还要听天由命,若是都可以医好的话,从古到今,这地球上得挤下多少人?所以,龚营长,即使我爹健康的时候,亲自去医治,也没有十分的把握。”

龚营长被他一番话说得心服口服,说:“赵小姐,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别再耽搁了,我在章府等你们。”

说完,他出了门,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刘春峰心里却忐忑不安起来,平时经常听赵玉树讲花木兰替父从军的故事,他还开玩笑说:“可惜师妹生错了世道,师傅不用从军,若不然,你也是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英雄。”

看来今天师妹是要替父出诊了,章府是个虎狼之窝,章老太爷也不是个好伺候的主儿,稍有不慎就会惹祸上身。

可眼下师傅的身体确实不适合去章府冒险,师妹又年轻貌美,虽说有一身功夫,但是猛虎敌不过群狼,这趟出诊究竟会不会出什么意外,谁也难以预料。

担心也没有用,这趟诊非出不可。

二人带足了各种材料,背着药箱急匆匆出了门,往章府赶去。

兴州城本来就不大,章府离赵家正骨馆不过三五里路,俩人考虑到章府整天人来人往的,门口恐怕不好停车,再说路也不远,索性不赶马车,步行过去。

转过正兴街,离市政府就不远了,远远看见一群人正挤在一家杂货店门口看告示,还叽叽喳喳地议论不休,有人说:“你们猜猜,这位老先生是谁家的老人?身上带着这么多值钱的东西。”

有人说:“咱们兴州城有钱人也就那么几个,又有钱又爱看戏的更少了,不说大家也知道是谁。”

“据说他手上那个扳指可值钱了,是从宫里头传出来的,不知道经过几个人的手,层层加钱,才倒腾到他的手里。“

“我看呀,歹徒恐怕早就踩好了点,知道这位老先生晚上出来看戏,只带了一个车夫。”

也有人提醒大家:“隔墙有耳啊,只看别议论,小心祸从口出。”

刘春峰感到好奇,也凑过去看了一眼,回来告诉赵玉树:“师妹,看来龚营长没跟咱们说实话,这位章老太爷的伤恐怕不是那么简单。”

赵玉树忙问;“告示上到底说了些什么?”

刘春峰告诉她,告示上说,昨晚我市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看完戏归家途中,遭到歹徒抢劫,抢走了老先生从不离手的羊脂玉扳指,还有两个翡翠鼻烟壶和银元若干,并将老先生打伤了。当时,由于路灯昏暗,车夫慌乱之中又看不真切,只能大体判断,歹徒二三十岁,中等身材,带着顶破毡帽,蒙着眼罩,左脸上隐约有条长长的疤痕,告知市民见到可疑之人,及时到警局举报,协助逮捕歹徒者,政府奖励银元十块。

“师妹,告示中所说的老先生不就是章老太爷吗?”

赵玉树点点头,小声说:“幸亏我带的膏药和小夹板多,也是神使鬼差一般,顺手将一罐棒疮药也塞进药箱,但愿那位老先生的伤,我们能应付得了。”

“师妹,枪棒伤和一般的跌倒损伤治疗起来是不一样呀。”

“是不一样,但是没见到病人前,到底什么情况咱也说不准,师哥,你想啊,昨晚章老太爷已经去过洋人的医院了,如果有外伤,洋大夫早就给他清理消毒了,龚营长不是说了吗?洋大夫要给他开刀,还要用钉子固定断骨,这说明什么?说明他还是骨折了呀。师哥,无论如何,眼下咱们都已经骑虎难下了,只能硬着头皮去了。”

二人来到章府大门口,早有门子等候已久,领着他们穿过一个大院子,来到了前厅,远远看见龚营长坐在一把椅子上,正跟对面的人在聊着什么,那人旁边还站着一个人,看身量仿佛是张再景。

见二人进来,龚营长和他对面的人都站了起来,赵玉树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张炳善父子。

张炳善看见她,刚要开口问,怎么来的是她?赵玉树连忙向他使眼色,张炳善立刻明白了,改口说:“玉树,你也来了?你爹这一躺倒,医馆的事全靠你了,等我忙完了手头的事情,再过去看他。”

赵玉树谢过张炳善,问他:“张伯伯,您老经验多,依您看来,老先生现在境况怎样?”

张炳善叹口气,小声说:“老爷子昨夜里不但受了伤,还受了惊吓,虽然平时保养得好,但毕竟年事已高,经过这番折腾,境况不甚乐观,这不,老爷子的外甥找我过来,让我开方子给他调理呢,我的方子已经开好了,只等你们了。”

又对龚营长说:“玉树侄女是我眼看着长大的,别看她年纪小,手上的活可不一般。”

龚营长到底是个粗人,指了指里屋,说:“你先别吹捧她,是骡子是马,待会儿还得拉出来遛遛。”

正说着,一位中年人从里屋出来,皱着眉头问龚营长说:“整骨大夫来了没有?我老舅有点急眼了。”

龚营长指着赵玉树他们说:“这不吗,正要进去呢。”

“他俩?”章老太爷外甥眉头皱得更紧了,小声嘟囔了句:“我看够呛。”

一行人进了章老太爷的卧室,章老先生刚服了止痛药,躺在炕上闭眼养神,看见他们进来,问道:“谁来了?”

龚营长指了指刘春峰和赵玉树说:“老太爷,正骨大夫来了。”

章老太爷努力抬了一下眼皮,看了他们一眼,问道:“就他俩?哼!”鼻孔里喷出一股冷气。

张炳善忙走上前去,附下身子,贴着章老太爷的耳朵根子,小声说:“老爷子,这位是赵靖奎的千金,把他爹的手艺都学到手了,这位是赵靖奎最得意的弟子,手艺也快赶上他师傅了,要不,让他们给您看看吧?”

章老太爷闭着眼睛,冷冷地问:“赵靖奎为何不来?如今成了名医,架子大了起来,连我都请不来了。”

赵玉树刚要说话,张炳善对她摇了摇头,继续跟章老爷子说:“老爷子,您有所不知,赵靖奎他病了,而且还病得很厉害,自打立冬到现在,就没下过炕呢,别说给你正骨,他连气都喘不匀活了,都说天有不测风云,那么高大壮实的一个人,说病就病了,谁想得到呢。”

章老太爷这才睁开眼睛,向赵玉树这边望了一眼,问:“你是赵靖奎的闺女?”

赵玉树点点头。

章老太爷又说:“长得倒也有几分像他,赵靖奎病成这样了?真想不到呀,我跟赵靖奎相识,还是在三十多年前,那时他也就二十多岁吧,高大魁梧的一个人,我因为和人起了争执,被打断了左臂,就是他给我把接好的,最地道的是你们家祖传的黑膏药,用火烤热了贴上,当天夜里伤处就不痛了,不出三个月,断臂就长好了,和原来一样有力。既然你得了你爹的真传,我让你试试也无妨,只是男女有别,我又伤在双腿,怕你治起来多有不便。”

赵玉树说:“老太爷,您尽管放心,俗话说有病不讳医,你别拿我当女孩看,记住给您治伤的是大夫就行了。”

章太爷鼻孔里“嗯”了一声,闭上眼睛,表示默认了。

刘春峰轻轻掀开被子,看到章老太爷的双腿又红又紫,肿胀得老粗,倒是没有想象中的皮开肉绽,这要感谢他厚厚的大棉裤,替他挡了很多外力。

刘春峰说:“得先把老先生的身子调个位置,才好干活。”

他说了声“老先生忍一下”,就和张再景一块,连褥子带人,将章老太爷的身体转了九十度,双脚朝着炕沿的方向。

刘春峰跪在炕沿边,用手开始摸骨,由于章老太爷养尊处优,身体十分肥胖,加上皮肉又肿得厉害,大腿骨实在不好摸,刘春峰摸完了左侧,又摸右侧,心里已经有数了,这章老太爷的伤的确不是摔的,可以猜测一下,当时他正端坐在车上,袭击者从他右侧出现,索要财物不得,虽未想要他的命,但下手也特狠,一棍棒下去,双侧大腿均已骨折,由于老人骨头脆弱,受到击打后容易造成粉碎性骨折,所以,受力较重的左侧股骨呈粉碎性骨折,有三块碎片,右侧只是单纯性的骨折,并无碎片,但骨折部位靠近膝关节,后期愈合会较慢些,他朝赵玉树看了一眼,示意她再亲自确定一下。

赵玉树跟师哥换了位置,仔细地摸了一遍,说:“双腿大腿骨头均有骨折,左侧有三块碎骨,并且骨折部位错位了,所以,左腿看上去比右腿短了些,右侧没有碎骨,此属单纯骨折,也没有错位。但干我们这一行的都知道一句顺口溜:四肢骨折皮不破,折在中间好调护,若是骨头近臼折,拽起捏平易松动。老先生右腿骨折虽然没有错位,但是离膝部关节太近了,不如左侧容易固定。”

大伙儿听她说的头头是道,都说:“那就动手吧。”

赵玉树有条不紊地开始布置任务,她说:“师哥,我们现在开始给老先生接骨,我负责近端,你负责远端,还有再景哥,麻烦你把我带来的黑膏药烤上,多烤几贴,一会儿要用。”

张再景答应着,让章家仆人找来几根蜡烛点上,从赵玉树带来的药箱里,找出黑膏药,开始烤上,其他人都是外行,根本插不上手,只好站在一边看他们忙活。

行话说得好,若想合先得离,说的就是骨折错位后,要想接好,先要把错位重叠的部位拉开,这叫做拔伸。

刘春峰站在炕下,说了声“老先生对不住了”,抱住伤者左脚水平向外拉,赵玉树双手环在伤者骨折处,用拇指和其余四指的指腹轻轻地触摸,一会儿按压,一会儿提托,一会儿捏揉,嘴里还不停地和刘春峰交流着:“轻拉一下,好,挺住,松一下手,好,再松一点点,好,就这样,挺住了,轻轻往前挤一下,再挤一下,好,挺住不要动了,三块碎骨已经复位了,再景哥,把烤热的黑膏药递给我,再过来给我搭把手。”

张再景脱鞋上炕,跪在赵玉树对面,按照她的吩咐,将黑膏药围在骨折处,一一贴好,四角熨帖后,赵玉树将准备好的长夹板放到合适的位置,张再景帮她扶着,她倒出手来,用干净的白布条将夹板缠好,又试试松紧度,才将两头系好。

刘春峰轻轻放下章老太爷的左腿,和右侧对比了一下,不长不短正好,他不禁松了一口气。

右侧大腿的骨折处比左侧处理起来容易得多,围上一圈黑膏药,小夹板固定到膝关节处就可以了,但是,表面上看起来简单的,结果未必就好,因为折线太靠近关节了,固定之后稍不注意,伤者活动幅度稍大,骨折处就容易开裂,难以愈合。

整个治疗过程,章老太爷只轻轻“哼哼”了几声,并未像大家预料的那样大喊大叫,可见赵玉树和师哥的手法是何等娴熟和轻柔。

看得出来,章老太爷对整个治疗还算满意,他外甥伏在耳边问他:“老舅,你觉得如何?”

他“嗯”了一声,说:“他们倒是给我绑把好了,能不能长好,现在可不好说。”

他外甥说:“别看两位大夫年轻,手头上倒也利索,张大夫这边方子也给您开好了,老舅,您看这诊费?”

章老太爷向外面喊了一声“刘贵——”

管家刘贵应声答道:“老太爷,我在。”

“去库房取四十块大洋,二十块赏给二位年轻大夫,二十块赏给张家父子。”

张炳善连连摆手说:“我们父子没出什么力,只收一块大洋出诊费便罢,功劳都是赵、刘二位大夫的,赏给他们也是该当的。”

赵玉树不卑不亢地说:“我们也不多收,按照赵家正骨馆的规矩,出诊费一块大洋,依病情收的话,左腿得收您六块,右侧手您四块,一共是十一块大洋,多了一个铜板也不要。”

不料,章老太爷不紧不慢地说道:“我给你们二十块大洋,不单单是今个儿的诊费,你们现在给我固定得挺好,可我的腿肿成这样,谁知道明天,或者后天我的腿消了肿,你们绑的这些板子就得松了,到时候,你们谁敢保证我的骨头不会再错开了,所以,一会儿别人可以走,赵大夫得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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