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月后。
波哥大的秋天凉意渐深。
章天一胸中却似烈火。
他盯着电脑上的一组数据。
脸上装出沮丧和难过。
内心却掩藏着窃喜。
数据清楚地表明。
凯撒集团的收益在一个月中跌到了极点。
市场份额严重缩水。
就连几个大的建修项目都竞标失败。
虞凤已连轴开了几天的会议。
疲惫不堪中和哥哥视频连线反复商议。
虞飞指示。
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要稳住南美的根基。
怎么稳。
如何稳。
他让虞凤和章天一想办法。
他会拨款过来。
他不相信这个瑞德能坚持多久。
章天一冷静地做着笔记。
他懂得总裁先生的意思。
要是瑞德那么容易被打败。
哈依德就不会专挑虞余和余氏两家下手。
何况。
他不希望虞飞胜出。
他都迫不及待地暗示哈依德先生向虞飞发起猛攻。
哈依德在电话那边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近水楼台先得月，你为何不自己动手呢？”
章天一笑了一下。
说道：
“哈总是不想再合作了吧，要是我自己能动手，何劳你的大驾。”
哈依德干笑了几声，说：
“你不说你是谁，我已猜到你是谁——还有谁能提供凯撒公司的第一手信息？章经理，你胆挺肥嘛。”
章天一笑道：
“你不也一样，哈总都敢派人爆虞飞的头，这胆子可比我的肥。”
“此话怎讲？章经理，我承认我动用的是商业竞争的手段，但明枪暗火的我还真没有——我的枪口只对准真正的仇人，虞飞，那还轮不到我这样急着出手！”
哈依德的话明显有着强压的怒气。
章天一一听心里揣摩他的话。
听他这么一说。
黑人男子枪击虞飞的事倒像与他无关。
不是哈依德难道还有别人？
他只好将事件的经过向哈依德讲述了一遍。
“原来如此，活该他小子命大，让你替他挡了一劫。要他命的多着呢，他想黑道白道都占了优势，恨不得全天下的钱都是他一个人的，做梦吧！”
哈依德幸灾乐祸的口吻让章天一有些不舒服。
说了几句客气话挂断了电话。
他坐在楼顶的台阶上。
吹着波哥大的秋风陷入沉思。
虞飞向来做事谨慎。
与黑道相关的生意从不让他知道。
就连虞凤也只是稍有耳闻。
虞步华坐在幕后其实一切了如指掌。
他让章天一时时监视着虞飞的一切举动。
包括南美所有公司的交易都悉数汇报给他。
那么会不会象哈依德所说。
想要虞飞命的真的很多。
莫非自己急着投怀送抱给哈依德是一种错的选择。
只是让他搞垮南美的公司。
或者搞垮整个虞氏集团。
——余曼可是要虞飞的命。
——不留一丝痕迹。
——不留任何后患。
最终让他合理死掉。
这才是章天一的最终使命。
而这一步是不是真的走错了？
章天一叹息了一声。
他恨自己操之过急。
看来。
还得找出那个枪击虞飞的幕后指示者。
第二天一大早。
章天一去了警局。
波哥大的警察办事都是慢腾腾的。
轮到他进去找上次的警官。
发现人家已收拾东西要出去。
正好跟了出来。
在无人处将一沓美钞塞到他的口袋里。
警官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一直走到警局外面才用英语开口说道：
“你要那个黑人男子的背景还是要案件的进一步进展？”
“都要。”
“黑人男子已埋进土里了，案件终于无证。”
“在他身上就没有别的发现？”
“发现了，他是瘾君子，上衣里还放着一包。”
“他住哪里，可有家人？”
“来自北非的偷渡客，到达哥伦比亚已三年多，没有家人，住在巴桑大街的一个地下室。”
“哦，给我他的住址。”
警官想了一下。
摸了摸口袋里的美钞。
很厚。
他不想对不起章天一的一片厚爱。
打开手机拨弄了几下。
将一串西班牙文的字迹展示在他面前。
章天一用手机拍了一下。
告别警官他立即驱车前往巴桑大街。
七拐八拐进去。
看到这里是典型的贫民窟。
他逮着一个少年将手机里的地址给他看。
少年指给他一幛旧得不能再旧的楼宇。
章天一走过去。
进了臭气熏天的楼内。
沿着脏乱的楼梯下到负一楼。
找到门牌号。
在铁皮门上敲了几下。
没有动静。
隔壁的门却开了。
探出一个皱巴巴的老太太的脸。
冲他用西班牙语喊道：
“没人，他死了！”
章天一赶忙微笑。
用英语向老太太问好。
老太太听得懂。
转口用不太流利的英语说道：
“他回不来了，以前只是半夜回来睡觉，现在去那里睡觉了——”
说着指指头顶。
章天一明白黑人男子这一次去天堂入睡了。
他靠近老太太。
拿出两张美钞递过去，谦虚说道：
“第一次见到你，给你买点喜欢吃的东西。”
老太太早就抓过来放在了口袋里。
她精明的眼睛上下打量着章天一，问道：
“你是便衣吗？要调查他的情况吗？来，我告诉你。”
她压低了声音将章天一请进了狭小的屋子。
屋子里没有猫。
却有呛人的猫屎味。
章天一怒力憋着气适应了一下。
“他有好几个名字，我听到的就有五六个，明明是非洲人，却说自己来自米国——好吧，不管他叫什么来自哪里，我想你一定想知道他在做什么？”
章天一点点头。
“他负责给当地的大毒犯柯穆瑟联系买家，当然，他可能不只服务这一个老板，这种人用命换钱，当然得有好几个主子。”
“是，那他最近有什么异常——有谁找过他吗？”
“有，他死之前的前一个晚上，我看有一个女人蒙着脸走进了他房间。”
“是他的女朋友吗？”
“他怎么会有那样的女朋友，呵呵呵，他都是在这街上找最便宜的女人，那个女人一看就是有钱人。”
“何以见得？”
“我跟踪了她，她走时绕过这条街上了一辆车，她有司机。”
“哦，你看清她长什么样了？多大年纪？”
“没有，她用头巾蒙着脸，看不清的，看她的样子，大约三十岁吧，或者更年轻。”
“还有别人找过他吗？”
“很少，因为很少有人找她，我才好奇看了一下。”
章天一站了起来。
他实在受不了这屋子中的猫屎味道。
他谢过了这个精明狐疑的老太太。
转身向外走去。
回了几次头。
他确定没有人跟踪才上了车子。
——一个女人。
——一个年轻的女人在枪击案发生的前几天找过这名黑人男子。
这样重要的线索警察是懒得理会的。
就象他们说的：
“人都死了！”
是啊，人都死了。
可是活着的人却不得不活着。
不得不活着面对每一个黑夜与白天。
面对每一个梦想着光明自由的日子。
章天一发动起了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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