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破的,遁入空门；痴迷的,枉送了性命.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那日沈月讲完《红楼梦》的故事，柳先生就一直痴痴的念叨这两句。
见沈月下台来，追上前去就问了一句话：“这么大个家族，这么多的人儿，真就落得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沈月看着眼睛发红的柳先生痴痴的追问，第一次发自肺腑的尊重这个不疯魔不成活的老先生，这可能是属于那个时代卖艺人对自己事业的执着追求。
“柳先生，是的，我这几天会把这些话本子写下来给你，不知道薛掌柜有没有告诉你，我在这里说十天，就离开这里了，这些时日给您惹了不少麻烦，还请您见谅”
沈月诚恳的给老先生道了个歉，自己的无故闯入，让老先生的生活和事业遭受了很大的变故。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柳老先生红着眼看着眼前满脸歉意的小丫头良久，眼波和思绪翻滚了无数次，最终所有情绪化为一声长叹，向沈月拱拱手，上台去了。
台下的观众情绪还沉浸在沈月刚才那个宏大悲伤的故事里，经过片刻冷静，那种强烈的失落悲伤感化为了深深的无力感，虚无感。
柳先生上台来又讲了擂台当日那个江湖儿女的故事，这次他很平静，即使台下观众思绪恍惚不知所踪，他也娓娓道来，坚持说完了自己的故事。
沈月是打心眼里佩服老先生这种体面的尊严感的，老先生讲完一拍惊堂木，她就第一个鼓起了掌，台下观众见自己的偶像女神带头鼓掌，不假思索的献上了雷鸣般的掌声。
这种情况要是放在几天前，柳老先生一定会恼羞成怒不给沈月好脸色的。但今日他挺直了腰板庄重的谢了几次场，临下台又朝着沈月的方向鞠了一躬。
沈月没有防备，没有躲开这个太过重大的礼数，生生受了老先生一拜，赶紧鞠躬还礼。
沈月和柳老先生说完书回到后台，本想跟薛掌柜告辞走人，她跟薛掌柜讲她上午说书，下午把话本子誊写下来给柳先生，所以下午对于沈月来讲就不用上班了。
薛掌柜今天听了沈月的新本子，台下观众的反应已经证明了一切，再加上今天宇文公子也表现出了极大的赞许，薛掌柜真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金灿灿的摇钱树。
他正兴奋的拉着沈月讲今天的空前盛事，丝毫不吝啬溢美之词，沈月见薛掌柜喋喋不休，丝毫不顾及站在一旁的柳先生，她觉得尴尬癌都要犯了，平日精明强干的薛掌柜竟丝毫未查，无动于衷。
好不容易等薛掌柜释放完他巨大的喜悦，沈月正要告辞，不想一直面沉如水站在一旁的柳先生又上前一步。
“沈姑娘请留步，我柳某人八岁拜师说书，从艺已有五十余载。虽说柳某人有师傅，师祖，一人不从二师。但我不能凭白接受了姑娘的话本子，现在我柳某人在此正式拜沈姑娘为师，师傅师祖那里等百年之后我自会去负荆请罪。师傅在上，请受徒弟一拜”
这边沈月听了柳先生的话还处于巨大的震惊中，柳先生却极其郑重的撩开长衫下摆，重重的跪到沈月面前就开始叩首。
沈月刚想跳开，却被眼疾手快的薛掌柜拉住，这三个响头沈月算是想不想受都已木已成舟，沈月郁闷死了，薛掌柜却开心死了，赶紧把沈月拉到椅子上坐下来，又吩咐小伙计给柳先生端上了拜师茶。
沈月只好接过柳先生的拜师茶一饮而尽，想说声何必呢老先生，但看到柳先生一脸郑重虔诚，只能重重的叹口气，她这花季少女小身板怕是要折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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