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女厨心灵手巧，是掌勺的好料子，深得蔡厚道的器重。
蔡厚道想留住女厨，说赌气解决不了问题，地下温泉的项目，虎子跟我讲了，地下灯油贵，没客人买单，是很现实的生计问题，夜郎谷有亮亮虫，你们去捉些亮亮虫来喂养，看能不能解决地下照明的问题。
女厨在麻缨塘玩过亮亮虫，知道亮亮虫的光很微弱，要收集大量亮亮虫，地下照明才起作用。她不想放弃地下温泉，说那是夜郎的地盘，去捉亮亮虫有争地盘的嫌疑。
蔡厚道说捉亮亮虫不用入谷，在洞坡边界就能捉弄到。
女厨迷恋亮亮虫在黑暗中发光的奇妙功能，对亮亮虫的生活习性并不了解。
她想考考师父的肚才，问亮亮虫爱吃什么东西？
这个问题，你问师父算问对人了。蔡厚道拍了拍女厨的肩头，说幼虫吃蜗牛、田螺和贝类食物，成虫基本上不吃东西，只喝点露水，采些花蜜，最后把自个活活饿死。
女厨缺少父爱，非常享受师父拍肩头的关照，问它们为什么能发光？
蔡厚道说相传它们是后羿射日，遗落在凡间的火种。
女厨听虎子摆过后羿射日的门子，知道后羿是有穷国第一射手，后被徒弟逢蒙害死，还把后羿妻子占为己有。女厨拒学箭术就是不想沾上逢蒙恩将仇报的逆光。
她与虎子保持上下级的距离，是荷时莲说虎子暗恋她。
她暗恋的人是师父，深怕虎子有非分之想，听虎子摆门子都带着庄赊。
庄赊是个穷鬼，有人讲闲话，也掀不起大风浪。
B
女厨叫庄赊陪自己去洞坡捉亮亮虫。庄赊说洞坡有饿死鬼，要带刀去。
女厨带庄赊去厨房挑刀。庄赊左挑右挑没挑中合手的，不肯去。
虎子来厨房清点账目瞧出端倪，把当铺的那把破刀退给庄赊。
从风月圈去洞坡有条羊肠近道，悬崖多，无法骑马。
女厨担心走夜路撞上毒虫，叫庄赊换上长筒狼皮靴步行前往。当时，正处于最热的三伏天。庄赊走到半路，耳朵被马蜂叮一口，借故撒赖不想去。女厨累得浑身透汗，脚沉如石，还是耐着性子给庄赊打气，壮胆，说捉亮亮虫，才能把地下温泉的灯油省出来，我们半途而废，牛脚印里的天水就白吃了。
奇怪，明明是条羊道，怎么会有牛脚印？
庄赊低头打量着悬崖石上的八卦形水洼，陷入沉思。
女厨想激发庄赊忠于岗位的敬业心，信口编起鬼话，说高寨和洞坡隔着牛栏山，牛脚印可能是牛神查岗留下的印记。庄赊信鬼神，倒提着破刀，慢慢起身了，肿红的耳根被雨后的烈日烤得像块出炉的熔铁。女厨瞅见刀尖滴落的水珠闪着蓝光，眼前闪过夫妻鱼破腹时冒出的蓝血。她心里暗想，不知刀尖滴落的雨水，是否沾有江湖的血腥。
C
过了牛脚印的分水岭，进入洞坡的下坡路，正好赶上落日与黄昏的交接点。
庄赊兴奋得放开喉咙，学牛哞哞地吼叫起来。
女厨说洞坡离毛溪近，你别把虎形山神吼醒。
庄赊问且兰圈地养虎，夜郎虎往虎口岭跑，毛溪的虎形山神为什么没拦住它们呢？
虎形山是睡神，爱做梦，没人吵它，对周边虎的走向一般都懒得管。
女厨跺了几脚，没跺掉狼皮靴头的泥巴，把靴筒脱下往草地上猛擦。
庄赊拿刀挑掉狼皮靴底的混巴，说懒虎有懒福，我们去看看它吧。
女厨说毛溪与洞坡隔着一条大沟，人过不去，虎能过来。
庄赊想看大沟，撸起袖套擦了把汗水加快脚步往洞坡跑。女厨不放心，穿好狼皮靴紧紧跟在庄赊后面，提醒庄赊不要靠近大沟，招惹沟神。庄赊见到大沟傻眼了，往下看深不见底，往前看也宽得吓人。庄赊往大沟两边扫了一眼，问女厨，大沟有多长？
有三十里，绕过去路口多，认得路，骑马也得跑半日，不认得路，也许整日跑下来，也到不了沟对面。女厨取下包头的毛巾擦干脸上的汗水，拿手指着洞坡斜对面的乳形山，说毛溪就在山那边，如果人像鸟一样有翅膀，估计梳个头就能飞到虎形山。
D
洞坡篾匠听到说话声，从竹棚走出来跟他们打招呼。
庄赊问去毛溪有没有近道？
篾匠拿手指着竹棚前边的土坡说，土坡背后有条狼道，通往沟底的水洞，过了河沟，往里走五十步，有条蛇道向上盘到乳山口，去毛溪还得走好几段石匠开的毛路。
女厨见庄赊望着大沟发呆，问篾匠，沟对面的乳形山是天然形成的吗？
篾匠爱人从竹棚出来，接过话茬说是天然的，乳山头被石匠搞小了。
篾匠暗中扯了爱人一把，说过去，乳形山有夜光石，毛溪石匠偷采夜光石，惊动虎形山的睡神，被睡神吃掉，乳形山夜里就不发光了，那些毛路不知还走不走得通。
女厨对石匠不感兴趣，无心听篾匠摆门子。眼看天色已晚，她想在洞坡落脚，等亮亮虫现身，自报家门说，我们是且兰山人，不去毛溪，想在你家住一晚，方便吗？
篾匠眯眼，望了望落日，问你们来洞坡有何贵干？
女厨没想好要不要讲实话。庄赊却报出家底说，捉亮亮虫。
篾匠爱人说你们来晚了，三伏天，亮亮虫只在沟那边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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